那年我刚满二十，怀着满腔理想从乡下来到城里打工。

房东大嫂有些紧张地说：「小虎，今晚我一个人在家，有点担心，你能不能帮个忙？」

我当时还年轻，心里有些忐忑。

没想到这一晚，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1985年春天，我背着破旧的帆布包，从安徽老家来到上海打工。

那时候的上海，到处都是建筑工地，机会多得很。

我叫赵小虎，家里穷得叮当响，老爹瘫痪在床三年了，娘一个人撑着家，供我读完初中就算不错了。

来城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房子。

转悠了大半天，终于在一个胡同里找到了便宜的房子。

房东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姓林，大家都叫她林大嫂。

她长得端庄，只是眼神中时常流露出一丝忧虑，总让人觉得心事重重。

「一个月十五块钱，包水电，但是不包吃。」林大嫂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我。

我咬咬牙答应了，虽然钱不少，但总比睡大街强。

房子是个小阁楼，除了一张木板床和一个破桌子，啥都没有。

林大嫂的房间就在楼下，她男人常年在外地跑运输，经常几个月才回家一次。

搬进去的第一晚，我正准备睡觉，突然听到楼下传来敲门声。

「小虎，你睡了吗？」林大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我赶紧穿上衣服下楼，只见她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脸色发白。

「怎么了，大嫂？」

「刚才听到外面有动静，我有些担心...你能不能在楼下陪我聊聊天？」

那年头治安确实不太好，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林大嫂给我泡了壶茶，我们就这么坐在客厅里聊天。

聊着聊着，她突然靠过来，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小虎，你说我男人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好久没回来了，电话也很少打，我一个女人家在这里...」

说着说着，林大嫂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心软，递给她纸巾，还安慰她几句。

没想到这一安慰，事情就复杂了。

往后的日子里，林大嫂三天两头找我聊天。

有时候说害怕小偷，有时候说孤单寂寞，总之就是各种理由。

我这人心软，每次都答应了。

渐渐地，我发现林大嫂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不对劲。

有一次，她洗完澡出来，就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袍，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小虎，你觉得我还年轻吗？」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慌忙移开视线：「大嫂，您还年轻着呢。」

「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这话让我心跳加速，但理智告诉我不能乱来。

「大嫂，您是长辈，我...我先上楼了。」

我慌不择路地跑回阁楼，心里七上八下的。

但是林大嫂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开始更加关心我的生活。

有一天晚上，她轻轻敲响了我阁楼的门。

「小虎，我想跟你聊聊，可以进来坐坐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她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突然有些哽咽：

「小虎，我真的很孤单，你能不能多陪陪我说说话？」

那一刻，我心里很复杂。

年轻人容易冲动，面对这种情况，谁能完全保持冷静？

但是就在这时候，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是她男人回来了！

林大嫂听到声音，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到楼下。

我在楼上听着楼下夫妻俩说话的声音，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晚，我失眠了，总觉得自己的生活要发生什么变化。

第二天一早，我正准备去工地，林大嫂的男人林大哥拦住了我。

「小虎，听说你照顾我媳妇不少，我这人不会说话，但心里明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我：

「以后有啥事，你只管说话。」

我接过烟，心里五味杂陈。

林大哥是个老实人，在外面跑运输挣钱不容易，回来还要感谢我。

要是他知道昨晚我们聊天的事，会不会误会什么。

往后的几天，林大嫂见到我总是躲躲闪闪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半个月后，林大哥又出差了。

这一次，林大嫂对我更加关心了。

「小虎，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下来吃饭吧。」

我下楼一看，餐桌上摆着一桌子好菜，还有一瓶酒。

「大嫂，这太破费了。」

「你平时帮我这么多，做顿饭算什么。」

吃着吃着，林大嫂开始给我倒酒。

「来，我们喝一杯。」

我酒量不好，几杯下去就有点晕了。

「自从你来了，我觉得这个家才有点温暖的感觉。」

林大嫂眼神真诚地看着我，语气中带着一丝依赖。

「大嫂，您说这话让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小虎，我们能一直这样做朋友吗？」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查房！」

我酒瞬间醒了，林大嫂也吓得脸色苍白。

原来是街道办的人来查暂住证。

这一打断，什么暧昧气氛都没了。

等人走了之后，我们两个都觉得刚才的谈话很有意义。

「大嫂，时间不早了，我先上楼休息了。」

我礼貌地告别，回到阁楼，心里感到很充实。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对林大嫂的印象彻底改观了。

那天我在工地干活的时候，不小心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腿骨折了。

工头看我是外地人，直接把我送到最便宜的小诊所，简单包扎了一下就不管了。

我一个人躺在破旧的病床上，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连住院费都交不起。

正绝望的时候，林大嫂出现了。

「小虎！你怎么伤成这样？」

她眼里满含泪水，比我这个当事人还着急。

「大嫂，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什么叫没事？医生说你这伤要好好养，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说完，她二话不说就去交了住院费，还给我买了营养品。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林大嫂每天都来看我，给我送饭，帮我擦身子，比亲妹妹还贴心。

「大嫂，这医药费我一定会还您的。」

「说什么傻话，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照顾你是应该的。」

病床上的日子很无聊，林大嫂就陪我聊天，给我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原来她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跟林大哥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医生说是我的问题，我对不起老林家。」

说到这里，她眼圈红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那么孤单，那么渴望有人陪伴。

她不是什么不好的人，只是一个需要关怀的善良女人。

出院那天，林大嫂亲自来接我。

「小虎，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有什么困难只管说。」

那一刻，我心里暖暖的，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终于有了亲人。

腿伤好了之后，我重新回到工地。

但是这一次，我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林大嫂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报答她。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年上海开始大规模城市改造，我们这一片都要拆迁。

拆迁的消息还没正式公布，但工地上已经有风声了。

我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回家告诉林大嫂。

「大嫂，我听说咱们这里要拆迁了，您赶紧做准备。」

林大嫂一听就急了：「拆迁？那我们住哪里去？」

「别担心，拆迁是好事，能分到新房子，还有补偿金。」

我把在工地上听到的消息详细告诉了她。

按照拆迁政策，像她家这样的房子，至少能分到两套新房，还有十几万的补偿金。

「真的吗？那太好了！」林大嫂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这就给老林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林大哥接到消息，连夜从外地赶回来。

「小虎，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提前告诉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激动得直拍我的肩膀。

果然，一个月后拆迁通知正式下来了。

因为提前有了准备，林大嫂家的手续办得特别顺利。

最终分到了两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新房，还有二十万的补偿金。

一夜之间，他们就成了城里的有钱人。

林大嫂拉着我的手，眼泪流个不停：

「小虎，你是我们家的恩人，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你的好。」

拆迁之后，林大嫂夫妇搬到了新小区。

他们坚持要我也搬过去，还专门给我准备了一个房间。

「小虎，你就是我们家的人，哪里还用交什么房租。」

新房子宽敞明亮，我住得特别舒服。

林大哥用拆迁的钱买了一辆货车，自己当起了老板。

生意越做越大，一年下来能挣好几万。

林大嫂也开了个小超市，生活过得红红火火。

看着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我心里也特别高兴。

但是我没想到，好日子让林大嫂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刚开始还好，对我依然很照顾。

但是时间长了，我发现她开始嫌弃我了。

「小虎，你都二十多了，怎么还在工地上干活？」

「人家同龄人都有正式工作了，你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成家？」

她的话让我很不舒服，但我没有说什么。

更让我失望的是，她开始在外人面前疏远我。

有一次我去她超市买东西，正好碰到她和几个阔太太在聊天。

「这位是？」有人问起我。

林大嫂尴尬地笑了笑：「哦，就是个租客。」

租客？

那一瞬间，我的心情很复杂。

曾经的友谊，曾经的温暖，在现实面前竟然变得这么淡薄。

往后的日子里，林大嫂对我越来越疏远。

有时候我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点点头。

好像我不是曾经帮过她的朋友，而是个普通的租客。

林大哥倒是还不错，偶尔会跟我聊几句，但也明显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

我心里有些不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难道这就是现实？富裕了就会忘记过去的朋友？

有一天晚上，我鼓起勇气，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大嫂，我想跟您聊聊。」

林大嫂有些不自在地看了我一眼：「有什么事你说吧，我还有事要忙。」

「您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适合继续住在这里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以前您说我是您朋友，现在怎么感觉您对我有些疏远了？」

林大嫂的表情有些尴尬：

「小虎，不是我说话难听，你也该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一下了。我们现在的生活状况不一样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话说得我很难受。

「大嫂，如果不是我当初告诉您拆迁的消息，您能有今天的生活吗？」

「那件事我们很感谢你，但是人总要向前看不是吗？」

她这话让我彻底明白了现实。

当天晚上，我就收拾东西准备搬走。

从此以后，我们的交往就越来越少了。

离开林大嫂家之后，我搬到了一个更经济实惠的地方。

心情郁闷了一段时间，对生活也产生了新的思考。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我不能一直停滞不前。

我开始更加努力地工作，希望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去夜校学习。

虽然辛苦，但我觉得充实。

两年后，我考上了建筑公司的技术员，收入翻了好几倍。

又过了几年，我用攒下的钱开了个小工程队，专门承接装修工程。

生意越做越大，我也成了小有名气的包工头。

1995年，我用赚到的钱在市中心买了套房子，还买了一辆汽车。

那时候的我，已经是村里人眼中的成功人士了。

春节回老家的时候，乡亲们都羡慕地看着我。

「小虎真有出息，在上海混得这么好！」

「人家现在是老板了，开着小轿车回来的！」

听着这些夸奖，我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不是当年林大嫂的那番话，也许我不会这么努力地奋斗。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疏远反而激励了我。

2000年的时候，我的公司已经有了几十个员工。

那天我正在工地上检查工程，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

「小虎？真的是你吗？」

我回头一看，是林大哥。

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头发都白了不少。

「林大哥？您怎么在这里？」

「我...我现在在这个工地上干活。」

我愣住了，林大哥竟然重新回到了工地。

「您不是有自己的生意吗？」

林大哥苦笑了一下：「别提了，几年前货车出了事故，赔了好多钱，后来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原来，他们家这些年确实遇到了不少困难。

先是货车出事故，赔了十几万。

然后林大嫂的超市也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两套房子卖了一套还债，现在只剩下一套房子住。

「小虎，你现在...」

「我是这个工程的老板。」我平静地说道。

林大哥震惊地看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你发达了？」

「算是吧，这些年还算顺利。」

林大哥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那一刻，我想起了当年林大嫂说过的话：「我们现在的生活状况不一样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那天下班后，我请林大哥吃了顿饭。

席间，他告诉我林大嫂现在在一家工厂上班，日子过得很一般。

「小虎，当年的事...我们确实对不起你。」

林大哥喝了点酒，开始说心里话。

「其实我都知道，是你告诉我们拆迁的消息，我们才能分到那么多钱。」

「但是后来她有些飘飘然了，觉得自己生活好了，就有些看不起人了。」

「我也劝过她，但她不听。」

我摆摆手：「都过去了，不用说这些。」

「不行，我必须说出来。你对我们家有恩，但我们却...」

林大哥眼眶红了，看起来很内疚。

我看他这样，心里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林大哥，您在我工地上好好干，工资我会给您开高一点。」

「小虎，你...」

「别说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感慨的。

往后的日子里，林大哥在我工地上干活，我对他还算不错。

但是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当年的那种亲密关系了。

有些关系一旦疏远，就很难再回到从前了。

2005年的时候，我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建筑商了。

那天秘书告诉我，有个女人要见我，说是我的老朋友。

我一看，竟然是林大嫂。

多年不见，她憔悴了很多，穿着也很朴素，再也没有当年阔太太的派头。

「小虎，你...你现在这么厉害了。」

她眼神里带着羡慕和后悔。

「听老林说，你现在是大老板了。」

「还行吧，混口饭吃。」我淡淡地说道。

「小虎，当年的事...是我不对。」

她突然跪了下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当时鬼迷心窍，嫌贫爱富，对不起你。」

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心情很复杂。

当年那个有些势利、疏远我的女人，现在却这么谦逊地向我道歉。

「大嫂，您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我扶她起来，递给她纸巾。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大嫂抹了抹眼泪：「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您说。」

「我们家现在欠了外债，那套房子也要被收走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们点钱？」

原来，林大哥前年出了工伤，花了很多医药费。

林大嫂为了给他治病，把房子抵押了借钱，现在还不上了。

如果再不还钱，房子就要被收走，他们就要流落街头了。

「我知道我没脸求你，但是我们真的没办法了...」

林大嫂哭得很伤心，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傲气。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曾经伤害过我的女人，现在却这么可怜。

人生真是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您需要多少钱？」

「二十万...」

这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算什么大数目，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救命钱。

我当场就答应帮助她们解决困难。

「拿去解决房子的事吧，不用担心了。」

林大嫂接过帮助，感动得手都在发抖：「小虎，我...我该怎么感谢你？」

「不用感谢，就当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助吧。」

其实我心里清楚，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围。

但是看着她这样，我觉得应该伸出援手。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宽容和理解吧。

尾声

那件事之后，林大嫂和林大哥对我感激涕零。

他们搬到了一个更便宜的地方住，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但总算稳定了下来。

林大哥继续在我工地上干活，工作很认真。

林大嫂也托人给我带话，说要一辈子记住我的恩情。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她没有疏远我，也许我不会这么努力地奋斗。

也许我现在还是个普通的工人，过着平凡的生活。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的话反而激励了我。

这也许就是生活的安排吧。

现在的我，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稳定的生活，还娶了个贤惠的妻子。

回想起这些年的经历，我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有时候，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反而会成为你成长路上的催化剂。

感谢那些曾经让我受挫的经历，是它们让我明白了什么叫自立自强。

至于林大嫂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偶尔也会听林大哥提起一些。

但我已经看开了，毕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结果。

我只知道，那个曾经势利的女人，最终还是要依靠当年被她疏远的人来帮助。

这也许就是生活的教训吧。

但我不怨恨她，因为没有当年的那些事，就没有现在的我。

感谢生活给我的所有历练，让我成为了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