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儿子就要满20岁了。一米八一的大高个，立在厨房里炒菜做饭，背影便遮去了半个窗户的光亮。我坐在餐桌旁，看他一边炒菜，一边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清洗后放在水槽沥水，然后又拧干抹布清理灶台上溅出的油渍，动作轻缓，竟不发出一点声响。
　　我不禁暗暗思忖：他这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想来约莫是进入初中之后呗。记得儿子刚上初中一年级时，爷爷奶奶还要坚持接送，生怕他在路上有什么闪失。那时他已是个半大少年，身高已超过许多同龄孩子。
　　小时候，他5岁时还不会自己穿衣。每日清晨，我们都要将衣衫一件件套在他小小的身子上，袜子要分左右，纽扣要一颗颗地扣，他只需乖乖站着，像棵幼树般任我摆布。那时我常想：这孩子何时才能自立呢？
　　没想到，进入初中后的一次封闭式集训，悄悄改变了他。那个连袜子都穿反的孩子，竟在那次集训之后学会了许多我们不曾教授的知识。起初，他只会煎个鸡蛋、热杯牛奶，后来竟渐渐会熬粥、拌凉菜了。我每次早晨劝他多睡会儿，他摇头说：“睡不着，我有早起习惯了，到点就醒。”这“睡不着”和早起做早餐的习惯，从那时一直持续至今。
　　儿子叠被时有个特别的动作，总要将被角掖进去三分，再轻轻拍平。这是母亲打小教我的，也是后来我经常在家做的，没有刻意教他，可他却在耳濡目染中悄悄学会了。
　　百善孝为先，“羔羊跪乳”“乌鸦反哺”。殊不知在日常的琐碎小事里，儿子的孝心早已生根发芽。他不曾以高分令我面上有光，也不曾在母亲节捧来昂贵的花束讨我开心。但他记得我喝咖啡要加多少糖，知道我畏寒怕晒；冬日里总是先将我的拖鞋和睡衣放在暖气旁烘着；炎炎夏日里，他总会站在日头最烈的那一边，用他高大壮实的身子为我遮挡住毒辣的阳光，即便我已穿戴好了防晒衣物。
　　前些天下雨，他从外面回来，裤子湿了半截。我催他快去洗澡更衣，他却先从包里掏出一个纸袋：“路上看到新出的红豆饼，排队的人不少，想必味道不错，你尝尝，好吃下次我再给你买。”那红豆饼在他的包里捂得温热，表皮已经有些软了。我吃着，竟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香甜。
　　20岁的青年，本该是血气方刚、意气用事的年纪。儿子却已懂得在生活细微处体贴他人。这种体贴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变成了习惯，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一天早上，我在浴室洗漱，从镜中看见他正弯腰整理我的床铺。晨光透过纱窗，在他肩膀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所谓成长，原来不过是将爱与责任，一点一滴地揉进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
　　我洗漱完毕刚坐下，他就端着煮好的早餐过来，递到我面前温和地提醒道：“妈，慢点吃，小心烫。”这句话我曾经对他叮嘱过许多次。此刻，听了这句熟悉的话语，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我家的男孩，他长大了。文章作者：王文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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