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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苏幕遮·怀旧》,我顿悟:天地无终,人生有尽
逆流人生
2025-06-01 21:21:07

重读《苏幕遮·怀旧》,我顿悟:天地无终,人生有尽

#创作挑战赛八期#


深夜独坐,窗外的城市灯火如永不疲倦的巨兽眼睛,而案头泛黄书页上的《苏幕遮·怀旧》,却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劈入灵魂深处。范仲淹那寥寥数语如明镜,照见了宇宙的宏阔与人生的微渺,照见了时光洪流中永恒与须臾的深邃对峙: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这寥寥四景铺陈,却如天地大开大阖之笔。碧云高远铺展,黄叶厚重铺地,秋色与浩渺水波相接,烟霭笼罩着水面的苍翠——一种无边无际的永恒感瞬间弥漫开来。天地以其沉默的壮丽铺展,它无始无终,漠然运行,任草木荣枯,人间悲欢,只遵循着亘古不变的节律。庄子早已叹道:“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在这苍茫宇宙剧场中,人生不过是瞬息微光,渺小如尘埃。

词中“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一句,尤为惊心动魄。芳草蔓蔓,自顾自地绿向目力难及的远方,斜阳之下漠然延伸,何曾理会人的凝望与心事?李后主“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的痛楚与此处遥相呼应,却更添一层无情宇宙的映衬。草木自然无悲无喜,不因人的情思停留或枯萎,它们的存在,是天地亘古法则的化身,对人间悲欢离合的无声俯瞰。


然而,当浩渺天地衬托着“黯乡魂,追旅思”,一种尖锐的对照感便刺痛人心。那“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的辗转反侧,正是人生“有限性”在无尽时空前的挣扎与焦灼。范仲淹当时在西北苦寒之地戍边,故乡江南的温暖草木、故园温情,与眼前肃杀的秋景、戍边的孤寂形成巨大反差。这“旅思”是空间上的阻隔,亦是时间流逝中美好不可复得的深沉悲叹。王粲《登楼赋》中“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可任”的苦闷,在此化为具体而微的失眠长夜。

于是,那一声“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迸发,便具备了惊心动魄的力量。浊酒入喉,本为浇愁,愁绪却如野火遇风,在肝肠间更猛烈地燃烧升腾,最终冲出眼眶,化为滚烫的清泪。这“泪”是情感堤坝的彻底溃决,是有限生命在无限时空重压下的悲情宣泄。李白“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无奈在此找到了最形象的注脚。这浊酒与清泪的交融,是人类对自身渺小与局限最哀婉又最深情的确认。

此泪非软弱之泣,实为觉醒之露。当灵魂在时空无垠的荒漠中感知到自身微末如尘埃,那种震撼与清醒便孕育出另一种深沉的力量。范仲淹写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胸怀岂非正是看清了个人忧乐的短暂与局限,反而激发出一种超越性的担当?苏东坡历经乌台诗案、黄州困顿,在赤壁舟中发出“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浩叹之后,不也升华出“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旷达?生命的意义,往往在承认其短暂后才愈发凸显其珍贵与可雕琢。


重读至此,再仰望词中那片“碧云天”,心境已全然不同。天地以其无垠的尺度昭示着永恒法则,人生以其有限的旅程承载着深情与创造。当我们在无垠宇宙中定位自身之渺小,这种“觉小”恰恰是觉醒的起点。

生命在洞悉其短暂后反而获得了一种奇异的韧性:知道终将归于尘土,反而更决绝地要活出火焰的形态;明白个体如蜉蝣,反而更勇敢地承担起当下责任。

范仲淹驻守边关之际,寒月孤悬于塞外苍茫夜空,他举目望断天涯路,故园在斜阳之外遥远得如同隔世。此刻他亦深知,无论烽火如何燃烧,终将被时间湮灭。然而正是这清醒的认知,使他的笔端饱蘸着超越个人乡愁的忧思,使他的身影在历史的烟尘中挺立为一座不朽的坐标。


掩卷沉思,窗外城市灯火依然璀璨如星群,心却已归于澄明。那“相思泪”的苦涩已沉淀为一种沉静的力量:所谓永恒,不在抗拒消逝,而在承认有限;所谓豁达,不是看破红尘,而是在认清天地无情之后,依然多情地活着。

当生命如流水般无可挽回地逝去,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让每滴水流在阳光下折射出独特光芒,让每次心跳在宇宙寂静中发出自己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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