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那写满记忆的故乡（组诗）
作者：张胜利
记得那末夕阳
田野上，父亲被岁月的手织成
一道单薄瘦弱的背影
风一吹，就会回到庄稼里
成为比稗子低矮的稻子
牵牛的母亲，比夕阳高了半截头
她背上的背篓，不装天下大事
只装鸡毛蒜皮的日子
只装一家人温饱和安生
梯田上的路崎岖，他们互为拐杖
脚下打滑的母亲，幸好有父亲坚强的臂膀
看似瘦弱的父亲，却像一个大力士
夕阳挂在他的犁头上，被他带回了村庄
回到场院，黄昏便从犁铧上退下
夕阳把最后的余晖，涂抹在村西的祠堂
母亲卸下背篓，一只蝴蝶从青草上惊起
飞到母亲的纷乱的发丝上，变成一枚发卡
二叔与老黄牛
跟随二叔二十多年的老黄牛病了
不吃不喝，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二叔送走一个个摇晃着脑袋的兽医
愈加沉默寡言
他牵着老黄牛，在耕过的地头去转转
好像是回光返照，老黄牛有了一些精神
啃了几口青草，便仰天长嘶
随后气断身绝
两只飞过的黄鹂，落在牛背上
没能叫醒它，便悻悻的飞去
二叔在那块地头挖了个土坑，埋了它
只带着牛缰绳回去了
几天后二叔去地头看它，土堆不见了
新土里多了几分血腥
二叔晕倒，从此得了一场大病
去世前给儿子交代
牛没了，一定要把自己装进那个土坑
放上那根牛缰绳
安葬的那天，依然有两只黄鹂
在地头的树枝上扑棱着翅膀鸣叫
仿佛在给二叔和牛超度
旧爱已成故事
那段爱断断续续纠缠着内心
就用你秋收的镰刀割断吧
十几年，你在乡音里呼唤我的名字
我在乡音外与另一个人的名字
已碰撞出声音
家乡的山还是那种姿态坐着
青山不老，我们彼此守着内心的青春期
只是当年那块石头长满青苔，在变老
没有一滴水穿过它，滋润它孤独的内心
它辜负了我们曾经热恋的感染力
那些鸟不知还存在吧？
如果存在它们会不会再到这里来？
它们见证过我们的爱情，就看出了
一些爱情只会开花，不会结果
还有那棵杨树不知长的有多高？
我们把名字连起来刻在树干上
最后都长进它的心里，叶落的时候
它的心一定会被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绞的很痛
此去经年
那年，我要去南方城市
风揣着稻花一程一程送我
坐上班车，我无法释怀那声声蛙鸣
为何比母亲的唠叨还持续长久
乡音越来越稀少
车窗外的山水连着故乡的青绿
云在提速，树木飞速向后退
也许那是消息树，报给母亲平安
就这样，我带着陌生与好奇
把南方的某个城市做了第二故乡
仿佛月亮是我带来的
可以举头沉思，可以随月牙船穿越
此去经年
我在南方的暖冬里阔别北方的严寒
却又在南方的炎热里丢失了北方的凉爽
那些儿时的伙伴，渐已模糊
只把沧桑伪装成成熟，如一片树叶
一程一程往回返
直到回归故乡这片树林
2024.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