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扶弱小
几年间,三赒上完大学,不愿回南阳工作,一心想在外面打拼。爱女儿的红帆和满江依了她。周满霞的女儿高林,上完大学留外省省会发展,单位不错。红芹的女儿赵珊珊,在外省成家生孩,红芹在女儿家照料外孙。红梁的两个女儿也长大了,张蕴倩有了工作,能养己顾家,老父老母见孙女立业,非常高兴。小女儿张蕴莹正读专科。
这几年,周满秀回娘家的次数不多,回来同红帆和满江说得最多的,还是她的三个孩子。
断断续续从她及亲戚口中得知,宋明和媳妇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生有一子,媳妇齐含音,支持宋明继续读书考功名,已考上硕博连读的研究生。
大女儿宋果因丈夫马正啸工作单位不好,挣钱不多,日子不济,最终心有旁属,抛家弃女净身离家,甘为小三。与情人生一儿子,住在情夫表诚心时为她购买的房子里混时度日。
小女宋湘,与有妇之夫陈晓生发生关系。之后,唆使陈晓生与原配离婚与她结婚得逞,生一男孩。后因度日艰难,效仿姐姐,弃家跟人跑了。陈晓生恼恨交加,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气绝身亡了。不久,宋湘被相好甩开,无处安身,归娘家。无颜见人,不出门。再后来听亲戚说,宋湘嫁一老头,那老头有些积蓄,只是有一痴呆女儿,老头和宋湘共同守着。
芒种快要到来时,乡下周满志的遗孀,持家的申西莲给满江打来电话,说她公公,就是满江的老叔病情危重,已经几天不怎么吃饭了。他生病有月把天气,半个月前满江和红帆瞒着老太太去看过他一次。
那次尽管他已卧床,精神尚好,还能攀谈。走时满江两人留下几百元让他治病。这次满江和红帆认为,许是最后一次生前谋面了。就备了礼物,等到星期天,跟老太太编个理由,去乡下看望老叔。
八十几岁的老叔,是满江的父辈兄弟三人中唯一在世的。平常年月,满江与红帆下乡看望他,老叔高兴,有说不完的话。只是他俩到乡下不能多待,坐会儿就得赶公共班车回家。像平常一样,中午在家做饭吃。因此,老太太也不知道儿子儿媳去乡下看老叔的事情。这样瞒着老太太,少生多少气。
这次满江和红帆近十点到乡下老家。屋里有人,见族中晚辈陪着奄奄一息的病人。周开成老叔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打着点滴。西莲嫂子对满江说,“有时清醒有时迷糊,一天吃半碗稀面汤。”
看到老叔脸上有伤结痂,问西莲嫂子。她连忙解释说:“前几天掉下床摔的,快长好了。后来晚上就让大娃儿陪着他睡。”红帆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十三岁大虎,给他赞许目光。
西莲嫂子叫醒了老人,他费劲地睁开眼,见满江和红帆立在床边,认了出来。他用微弱的声音道:“你们来了,喝水吧。”然后又闭上无神的眼休息。
过了一会儿,像是费了很大的劲儿,勉强把双眼睁开。弱弱地交待说:“我想睡。”言罢,就闭眼呼呼睡去。他没有痛苦,很安静。红帆和满江都认为,这是老叔与他俩天人两隔的最后话别。
确实,没过几天,乡下家里打来电话,说老叔过世了。红帆、满江及周满霞,一起去吊孝,周满秀说老伴有病走不开,让妹妹周满霞捎去一百元,以表示哀悼之心。妹妹满霞嫌弃地看了一眼往手中塞钱的姐姐,嫌少。忍了忍还是代劳了。这些行为都瞒着老太太,生怕她阻挠不让去。
唉!他们叔嫂两人的怨,结了一辈子。往日,老叔也曾来南阳城,与老嫂子说话好言好语。不止一次对红帆说:“早年,我嫂子在开实大哥搞侦察负伤藏家休养期间,保密工作做得好。不向外人吐露半个字,口风严实,也是有功的。”言语之间透着拉近情感距离、缓和矛盾的意思。
老太太却不原谅。听完好听话,就把脸沉下了。过后说:“人家有福。咱难的时候不管咱,现在成了有功人。来了做几个菜招待,有吃有喝,有福人呐!”听着这些风凉话,满江和红帆无语。谁都不愿接她的话,生怕引发争执,惹她旧事重提,叨叨得一家子生气。
老叔已经安葬,红帆终可以静下心来,拿出写了不多的稿子,接着干。
这时满江说:“我写的文章已修改,抄写过三遍,你得帮忙输入微机,然后我再修改才容易。”
红帆看着满江手中厚厚的手稿,知道他是下了一番大功夫的。只是没想到他整得这么快。就回他话:“好哇!尽管我键盘敲得不够熟练,但是我有信心。就是敲上一年两年,也要把你手里的稿子敲完。”
接过他的手稿,干!将自己的写作往后放。除了吃喝拉撒家务事外,红帆的精力都用在了满江手稿的文字输入上。
正当她全心全意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这年的十一月,红帆的亲近人之间,发生了一起令人怆然生恨的丑事。
小雪时节,天已寒,尤其是早晚格外的冷。那天晚上,红帆一家刚吃过晚饭,谁都没想到单玲玲的爷爷单德喜老人会黑着一张脸来家了,急匆匆来找红帆。没事他不会来红帆家的,而且与平日见到和气的神色不同,他的表情显得既惊慌又凝重,进屋一句话没说,朝看电视的老太太招招手,见红帆在厨房忙,直奔厨房去了。
见到红帆,像是克制着一腔悲愤,颤抖着声音小声对红帆道:“妮啊,天塌了,出大事了。……走,到我家去,有件事必须得跟你说。”
耳闻老人的话,目睹老人铁青的脸,生泪的眼,红帆心中震动,感到事关重大。放下正洗刷的碗,走出厨房门,眼神习惯性地寻找满江。见满江从客厅走出来,两人默契地点点头,红帆就与玲玲爷爷一起去了单家。
进单家院门,老人谨慎地把大门闩上。院子里没有灯,堂屋不太亮的灯光从门口投射到院落里。跨入堂屋门,东墙边的小方桌旁,坐着哭泣的玲玲奶奶严天芝。红帆跨步来到她身边,诧异地问:“天芝姨,这是咋啦?出啥事啦?”听到红帆的问话,她悲戚更重,泣不成声。
玲玲爷爷把堂屋门也关上了,这使红帆内心更加惊慌。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天塌般的大事么?红帆没说话,只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老人。老人神情哀哀,控制下悲愤的情绪,激愤地说道:“红帆,我照直说。把你叫到这里,你别多心,不是怨你,是要你为我家为玲玲撑腰做主!”
“怨你”和“撑腰做主”几个字,使红帆原本震惊的心里揪了又揪。单德喜老人是位有决断力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他说出让自己撑腰的话?她感到不安,感到事情不小。
“是什么事德喜叔?您别激动,慢慢说。”她用惶惑的目光瞧着伤悲的脸上涌出愤怒的老人。
老人肃穆道:“你家是不是有个亲戚叫宋明,是满江大姐的儿子?有吧?”见红帆点头,他愤然说:“他,他就是个畜生!他祸害咱家玲玲了!”说完,老人用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上不知何时流下的老泪。
“呦嗨!”红帆内心大惊。“这是咋回事呢?玲玲呢?”红帆了解宋明的邪佞本性,对他的恶德败行没有秉持怀疑。满心的恼恨和对玲玲的怜爱,使红帆的泪也禁不住往外滚落,擦不干。
“我在这儿。”是玲玲弱弱的声音。她从里屋爷奶的卧室里走出来。
眼前的玲玲,神情紧张,一脸伤悲,有点不知所措的可怜样子。红帆爱怜她,说道:“哦,玲玲,妮儿,别怕。天大的事有姨呢,跟姨说是咋回事?”落着泪的红帆起身来到玲玲跟前,看她小脸苍白,就握起她的手,手是冰冰的凉。
还未说话,玲玲两行伤心泪扑簌簌落下。“他……他……”玲玲羞怯地说不下去。
“走,咱里屋去说。”红帆拉起玲玲,回到她刚刚离开的昏暗的卧室。两人坐在铺着粗布织成的紫红与白色方格床单的床上。
红帆尽力语气温柔,说:“妮儿,你得说出是咋回事,说出来咱才知道怎么办。你把事情原委说清楚,把委屈都倒出来,姨才能给你做主,替你出气。说吧!”
玲玲的手被红帆掌心温暖着。她低着头,开口道:
“就是这个月的十七号。上午,我在寝室接到宋……宋明打来的电话,他说他们学校安排实习路过这里,来看看我,约我出去。说你们说过的,要他多关心我,我相信了他的话,就出去了。
中午他请吃饭。饭前他拿瓶饮料让我喝,喝后我就迷糊。然后他说‘咱到另一个地方坐会儿’,当我意识到他把我领进一个小房间时,一切都晚了。他锁上了门,他……欺负了我。
……后来我走,他还不让。我说,不让走看我死在这里。他见我不妥协,这才让我出门,还硬塞我兜里一千块钱。对我说他有一辈子的计划,心里不会放下我……”
越往下听,红帆越是觉得问题严重。直往头顶冲撞的怒气,使她的心肝肠肺都颤抖起来。玲玲的手也在抖,下垂的脑袋埋得更深。红帆的心如刀割一样痛,老天爷啊,怎会发生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但是,气愤、同情、恼恨,解决不了问题。她要求自己冷静,再冷静,理智地面对这件事情。可怜的玲玲,无辜被伤害的孩子,我可怎样来抚慰你的心,怎样为你撑腰做主,让你垂下的头昂起来,让你痛苦的心舒展开,从此不再受这个畜生的伤害呢?
玲玲声音放得很低,哭着说:“姨,我……我想来想去,这事还得跟家里说。我没办法,他鬼一样缠着我,我咋办呢?”
红帆的咽喉似被什么卡住,好难受。她长长舒口气,让自己平静。然后对玲玲道:“是啊,妮儿,你一个小姑娘家,是弱者,你有什么办法呢?你告诉家人,做得对。宋明就是个魔头,是恶狼啊!你这样温顺善良,涉世经验又少,拿什么跟他抗争,你根本拿捏不住他的呀。
这个狡猾的东西,作恶还利用我的好心。我是说过,不但是他,但凡我认为可能有点能耐的人都说过,包括三赒,说要多关心你,多帮助你。这个宋明,枉披一张人皮,他就是个畜生!”红帆按捺不住悲愤,想让自己冷静,可是太难做到。
沉默片刻,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关切地问玲玲:“你回来跟学校打招呼了吗?”
“我……说家中有事,请了假。……我还得尽快赶回去上课,过……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了。”玲玲仍在颤抖。
“行。那我问你,他作恶,留下什么证据没有?这种无赖,我担心他不承认。”
“……没有。”
“给你的钱动了吗?”
“没动。那钱我不要,带回来了。”
“嗯,我想,那钱上应该留有他的指纹。先放好,暂不给他,不定能派上用场的。不过,那还不是直接证据。”
此刻,红帆心中只有两个字:证据,证据!她清楚,没有证据,品行低劣的宋明不会承认作恶的事实,还会被他推得一干二净,不定还会反咬一口。那样就糟糕啦,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给玲玲以后的生活埋下祸根。
所以证据,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行恶的依据。证据……证据,红帆的思维弥漫的散开,像一张撒落在记忆长河里的大网,努力在过往的岁月里,打捞关于证据的哪怕是零星的可用碎片。
想啊想,……想啊想,忽然,脑中一个亮点远远地闪现,再闪现,渐渐地,光点近了,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终于被她捕捉到,牢牢锁在了脑中!——她想起了美国总统克林顿与莱温斯基的情感官司,莱温斯基不是依据克林顿留在她裙裾上的精斑,才一举反转,扳倒了总是抵赖的总统克林顿吗?
红帆灵机盈心,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脑海。然后,这个想法就定格在了她的大脑里,再也没有离开。她想,一场心理战就要拉开序幕了。
她显得神情放松,胸有成竹的样子。她认为这个办法是成熟可用的,是万全之策。既能机敏地打开恶人的心理缺口,巧妙地撬开奸人的嘴巴,还能测试真伪,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能揭开谎言,暴露真相,使鬼魅无处遁形,迫使作恶的人不得不承认恶行,且无法抵赖。
于是,她开始布局了。
悄声对玲玲说:“妮啊,我想到一个办法,能制服他。但是,必须得到你的配合。你不要害羞,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照实回答我。”
见玲玲点头,红帆轻声问她:“他欺负你的时候,用避孕套了吗?”
玲玲羞怯,低头回答道:“……没。”
“嗯,我知道了。”
沉默片刻,又对玲玲道:“我想,有一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那就是:对待坏人、恶人、狡猾的人,咱得开动脑筋,想尽办法跟他斗智斗勇。俗话说‘要制伏狡猾的狐狸,就要比狐狸更狡猾’,你认可这种说法吗?”玲玲默默点了点头。
“宋明的品行我了解,心思肮脏,阴险奸诈。所以,咱想要把这口恶气给出了,就要用更多的智慧才行。你说是吗?”
见玲玲再次无声点头,才又说道:“就这件事,你要记牢了。我会跟他们说,你握有证据。说你内裤上留有他的精斑,这就是铁证。说你把内裤藏了起来,把这个证据留住了。我们这样来诈他,逼他说出真话,逼他认错道歉,逼他这辈子再也不敢欺负你。你看这个办法可不可行?”
“您看着办吧,全靠您了。反正……是没有,不过,……我配合。”玲玲小声说。
“好,咱就这样说定了。我要跟你爷奶说,让他们也谎称你握有证据。家里有你爷奶和我,你该回校就回校吧。”她点头。
红帆从里屋出来,跟坐在客厅的玲玲爷奶合计这件事情,说出了她的打算。
临走,单德喜老人嘱托道:“红帆,孙女受辱,我恨不得抓住宋明这兔崽子咬碎他骨头敲断他筋。可那样咋收场?孙女还要上学,闹大了没脸见人。想想那也不是个好办法。
现在的问题是,他是有家室的人,咱玲玲才二十出头。要是被他缠上,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她没爹没娘的,你跟她妈是好朋友,就替她妈来操这个心,来做这个主吧!孙女的一生前程,不能让这个鳖孙王八蛋给毁了呀!”红帆含泪点头。
到家,将事情告诉满江。满江惊得连问几遍才相信这是真事。
红帆趁势探满江的底:“咱跟满秀姐牵扯这层亲戚关系,咋办?”还把离开单家时,玲玲爷爷嘱托的话陈述给满江。
满江予以深深同情。说:“老人是明白人,也担心玲玲以后的生活被这个狼心狗肺的熊娃毁掉。那你就操操心吧,最起码他得认错、道歉。做不到这点,事情就算没做成。”
听满江如此说,红帆连忙补充道:“不,不只是我一个人操心就能成的事,是咱俩。你说,咱们咋会摊上这样不要脸的外甥?不说给咱争光,偏给咱脸上抹黑。”
又想到了宋果、宋湘俩外甥女,“姐弟三个,走了同一条歪路!你回答我,这偶然吗?这种现象,应当能够反映出家庭教育的失败。要知道,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啊!”
满江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满秀姐他们俩大人不能正确引导孩子,指导有问题,还护短。”
“顺着你的思路往下想,就是说,咱若找他们说这件事情,他们未必能够客观对待,是吗?”唉!红帆惆怅,叹气。
“咱俩近两天得找时间先去他家一趟,跟满秀姐和建超哥把这事说透,让他们跟儿子商量这事咋办。看看他们持什么态度再说吧。”满江对红帆道。红帆赞同满江这一提议。
红帆与周满秀,在电话里约好了晚上见。吃过晚饭后,满江红帆两人一起去她家。没料到的是,一直没住一块儿的儿媳齐含音,这天偏偏带着孩子回家住了。见来了婆婆娘家人,躲进了自己的屋里。
红帆顾不了那么多,媳妇在家也得说。就单刀直入,把单玲玲遭宋明侮辱的事告知了他们。
她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迫不及待失口否认。满江的大姐周满秀最先表现出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语气坚定道:“不会,宋明不会干这样的事。”然后很是机智地反守为攻:“这单玲玲是啥人呢?诬陷咱宋明的吧?”
红帆一阵无语。好护短的娘!自己儿子是什么货色,难道不心知肚明?居然那么肯定,连一点质疑都没有。这真让人惊掉下巴,刷新三观呐。
这边在护短,那边,媳妇齐含音从她的房间冲出来,厉声道:“我全听见了!我刚刚也联系宋明了,没有这事儿,问一百遍也是没有,这是诬陷!单玲玲是谁,是不是想当小三呀?”
原本平静的一潭水,被红帆与满江投进去的石块儿,激起了千层浪花。屋里人个个情绪激动,乱成一团。
满江说:“这事还得细想想,先不要过早下结论。玲玲那女孩不是个是非人,这点,居民点的人都知道。谁不说她安分,有礼貌还求上进?她是个姑娘,能无缘无故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还得多问几个‘为啥’。”
都沉默了。周满秀打破了沉寂,说:“这事我们还是得问问宋明,看他咋说。你们是舅舅、舅母的,咱是亲戚,心总得向着自己人。我相信宋明他不敢做这种事儿。你们也不能偏听偏信,拿着斧子一边砍,只听信别人的。你们先回去吧。”
满江起身准备离开,红帆见阵势不对,觉得是时候爆出点猛料压一压她们张狂的气焰了。就来到周满秀身边,悄声对她说:“我听单玲玲说,她手里握有证据,能证实宋明干了这件无耻的事情。至于是啥,她没有透露。”周满秀脸色顿时沉了沉,气恼得说不出话来。
红帆和满江两人都感到堵心,一路无话回到家。满江说:“护短害儿女呀!你最后丢给她们的那句话很有分量,让他们自己拷问去。”
几天后,玲玲爷爷来见红帆,说:“我去电话超市联系了孙女,孙女说宋明又往她寝室打电话了,问有啥证据。孙女说了句‘就是有证据’就挂断了,不理他了,再不接他电话了。”
红帆赞许玲玲的作为,叮嘱老人说:“告诉玲玲,永远都不要再理他。宋明就是个恶魔。”又跟老人商量下一步咋办。
老人问:“你说呢?”
红帆道:“得主动出击。他要是不认错的话,你就说要去告他。他正上研究生,败了官司要判他刑的。那样的话,连学也上不成了。这个代价他不可能承受,也是他害怕的地方。这是他的软肋。”老人点头。
还没等红帆去周满秀家,她就一个人回来了。说:“人家含音说了,这就是第三者插足。人家要去单玲玲学校找她说理呢!”
红帆揶揄道:“她一个大学老师,是拎不清事情呢还是不明智,怎么会这样行事!你想想看,有哪个第三者不是隐瞒奸情?有哪个第三者主动暴露与情夫的隐秘关系?齐含音说啥你就信啥?该过过脑子的。
她说煤球是白的,总不能相信不是?她要去学校闹,你就不怕把玲玲爷奶逼急了,带着证据,到宋明学校的属地告他?那他的研究生还能不能继续上下去,真不好说呢!咱还是要劝劝的。”
“我咋听着你说话行事总偏向单家外人?”周满秀愤愤质问。
红帆正言道:“我只想说实话,说个公道话。满秀姐,人家是个姑娘家,碍着情面,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就想要宋明认错、道歉,以后不再纠缠人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各做各的事情,不过分呀!
人家姑娘被宋明糟蹋,也没说一定要告他,要求精神赔偿什么的,这还不够退让吗?你也真是够咄咄逼人了!认错道歉,是最基本的要求了!这家是老实人,够好说话的了。
要求做错事儿的宋明认个错都不能,你想咋样?难道你会支持宋明一辈子缠着玲玲不放,继续害人?那样不单害人,也害了他自己,还会祸害他的家呀!”红帆激怒。
“看你说的,宋明说没这事,就是没有这回事!没有的事,你让他承认啥错?事情还没弄明白,让我说啥?我啥也不能说!”
“满秀姐,我跟你透露一下吧。我已经问清了人家的证据,是单玲玲的内裤。那上面有宋明身上的东西。你回去问问宋明吧!问清了,你就明白是谁在说谎了。当然,要是没做那件肮脏事,咱就不用害怕,更不用担心单家去告。那单玲玲握着的证据就是瞎扯!她所谓的证据,反而变成了她诬陷宋明的证据了。不是吗?”
周满秀这才不吱声了,走了。第二天,给红帆打来电话,说:“跟单家说,等等吧,过几天宋明就回来了。认错也得等他回来。”显然,她的语气放软了。
红帆等满江下班到家,告诉了他事情有了转机。满江眉头皱了皱,道:“这事儿得往深远处想。宋明心邪脑袋好用,他会想到,这种物证能保存多久?他要是出于应付道个歉,不从内心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是有潜在隐患的。有一个办法比较好:让他写悔过书。认识到位了,坐在一起他当面道歉;认识不够,还让他写。”
写悔过书?乍一听,红帆不觉得这办法高明。细想想,红帆为满江的办法叫好。要求他写悔过书,其实就是一个认罪书,本身就是证据。玲玲收好它,就是护身符,一辈子的护身符。只要他淫心不退,胆敢胡来,就可去告他,老账新帐一齐算。红帆把这想法告知玲玲爷爷,他赞成。他是识字的,能看出文字大意来。
尽管红帆婆婆吃完饭就出去玩儿,可到家就见红帆和满江讨论问题,也感到了氛围不对。老太太问:“出啥事了?”红帆告知她实情。
她说:“老天爷!咋出这档子伤天害理的事儿!玲玲那妞可是好妞,宋明这娃子作死!害货,害人货!”
红帆跟她说:“不要把这事露给外人。要是说出去,对玲玲不好。”婆婆点头说:“知道”。
隔了两天,周满秀回娘家来,说:“宋明已经回来,就在家。也听宋明说了,原来是单玲玲花咱宋明一千块钱呢!那钱可是齐含音给宋明的生活费,被她抢走花了。还有,她二十出头的人了,她要是不从,宋明能怎样她?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得了的。从这点上说,都有责任。说不定是单家妮子勾引宋明呢!凭啥要宋明给他家道歉认错?!”目光咄咄,逼视红帆。
红帆突然觉得,这双眼睛,多像一匹狼眼。红帆脊背发凉。
定了定神,慢慢道:“单玲玲说过,是宋明硬往她衣兜里塞的一千块钱。她说绝不会花那个钱,放着呢。那钱上应当留有宋明的指纹。你说的都有责任,看来你还是没有清楚了解事实。玲玲说,饭前宋明让她喝了饮料,喝完就开始迷糊。有了这个细节,就容易理解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宋明往饮料里下药啦?”周满秀激愤起来。
“你也想想。不然无法解释玲玲的迷糊。”红帆步步紧逼,不给她留退路。
“他不会做那档子事的!”周满秀老调重弹,又是矢口否认。
红帆忍不住,说:“满秀姐,凭良心说,宋明品行咋样你不清楚?我亲耳听见你说过,他拿着厚厚的坑人骗人书看,你说他一天到晚净琢磨咋讹诈人。现在,他的过去你全忘了吗?他说啥你就信啥?你总该有自己的判断吧!你护犊子不是爱他,是害他,劝他说实话才对。
你想呵,开始他说没这事儿。折腾半天不还是有了嘛!现在又说都有责任,你就那么信任他?我不相信你真的被他蒙骗了。玲玲爷爷说了,也就是最近这些天,说不下来的话,就去上告。让公安司法给个公正。说反正事已至此,不能受辱又受气。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周满秀回击道:“你总说单家妮子好!那我问你,她为什么不拼死守住贞节?或者为了贞节,像烈女尤三姐那样,干脆不活了!那才叫真好呢!她这样算好?既然受了辱,一头撞死算了!”
一番胡搅,让红帆心中酸楚加重。她自己的两个女儿为了一己私利,哪个不是置真情、道义于不顾,抛夫弃子,另寻新欢?唯一的儿子又做出这般下作之事。作为母亲,不去反思自己,却张口要求别人学习为贞节丧命的尤三姐。这真是,刮大风吃炒面——如何能张开口!老鸹落到猪身上——看不见自己的黑。
红帆心中怒气塞胸,心想,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女儿学学住寒窑一十八载的王宝钏,让你的儿子学学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竟说出如此冷酷无情、恬不知耻的可恶话!
想到这些,凄楚含愤,义气满满道:“幸亏她留住了性命,没有选择死亡,如果死掉,那死掉的决不只是她一个人!她的爷爷还有奶奶,会跟着她一起走的;幸亏她留住了性命,没有选择死亡,如果死掉,宋明的命就悬了。即使活下来,牢狱之灾也定然难免!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吗?你怎能说出这样冷血绝情的话呢?”红帆觉得,这位姐姐失去了理智,她的心,丧失人性。
周满秀朝红帆瞪眼,转移了话题,说:“这事儿你为啥一定插手?让她爷爷来说!”
红帆一听这话也来气了,应对道:
“他们单家也许在埋怨我呢!知道为啥吗?我跟你道道原因。
第一,宋明是在我家认识玲玲的。就这件肮脏事发生前,宋明给玲玲的电话里,还假借说是我让他多关心玲玲,他才去学校看玲玲的。他是拿我当借口去干坏事的!我承认是说过,尽可能多关心这个可怜孩子,我何时让他去玲玲学校了?他是在关心玲玲吗?满口谎言!真是大言不惭!
第二,玲玲妈在她出生时就死了。我们是同学,很要好的姐妹。玲玲爸犯罪服了法。她没有爹妈,只有六七十岁的爷奶,除此别无亲人。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争气上了大学,多少人怜爱她,爱护唯恐不及。
没想到的是,宋明却伸出罪恶之手,找借口跑学校害贱糟蹋她。这个时候,我是她姨,也就当是她妈!我知道了她被人欺负,就该站出来保护她,给她撑腰。人活一世,不能成为是非不分,真假不辨,糊涂一世的浑人!
第三,玲玲爷爷来我家求过我,要我帮助解决这件事,我不能推辞。
第四,我在中间,两边都够得上说话,有利于解决问题,不至于弄得不可收拾,将事情搞僵。这难道不好么?”
“那你说咋办?”周满秀缓和了语气。
红帆道:“玲玲爷爷说让宋明写悔过书,认识好了再说下一步。”
“那我回去跟宋明说说单家的意思,看他咋办这事。”
红帆趁机道:“你该劝他的。”
“劝他?咋不劝,他得听呢!”
后来,周满霞也知道了这件事,暗地里也为玲玲鸣不平。时不时还去姐姐家,劝他们处理好这件事情,别因此耽误宋明的前程。
过了十天,周满秀和宋建超一同回来,带来了宋明的悔过书。要留给红帆,红帆没接,说:“你们坐,我去叫玲玲爷爷过来看。”
单德喜老人随红帆来了。第一次见到了作恶人的家长,双方冷冷地照了面。老人接过写有半页字的稿纸,看后,往桌上重重一放,高声道:“这哪里是悔过书!没有过,也没有悔,一堆理由,还让人谅解他。这不中,再写!”起身走了。
一方离开,剩下一方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态清冷漠然。宋建超打破沉寂,说:“回去说给宋明,让他重写。”两人扭头便走。那页悔过书没人要,遗落在红帆家的桌子上。
红帆拿起看了看,上面主要内容是:“……我们俩是真心喜欢的,她说不喜欢我不是真话。我知道我们过分了,以后不会这样了,一定吸取教训,请你们谅解。……”
的确不象话。气哼哼还是收了起来。
又过几天,周满秀打电话给红帆,说“宋明又写好了,他不去送,你们谁来拿吧!”这种态度让红帆心中很是不快。谁去拿呢?想了想,只有自己去了。骑自行车,一站路很快到了。
进屋没见宋明,周满秀将稿纸递给红帆,红帆拿起要走。周满秀连忙说:“宋明说了,不再写了,就这个。”
到家红帆先看了,要说认错,诚意不够,只是比上次略好,承认自己做了错事,有责任。然后仍旧是扯理由。
红帆将拿回的悔过书送到单玲玲家。玲玲爷爷看过宋明写来悔过书的第二稿,说:“还不成,让他再写。”
红帆道:“赖皮货,说再也不写了。”
玲玲爷爷叹口气说:“这事儿要是办到这儿算了,还是窝气。”
“我说也是。”红帆颇有同感。想了想道:“要不咱约个时间,要他来口头认错。他认了,这口恶气才能吐出来。”
“中。这件事真伤脑筋,这样拖着总也不是办法!好吧,你看,就在你家,还是喝罢汤,就后天吧!我把一千块钱也带上叫他拿走,叫玲玲奶奶也过去。”率直的老人一口气说完。
红帆点头。看着老人饱经风霜的脸,沉思着冤家聚首,最有可能出现的事情。首先,宋明不会不来吧?他要是不来,下一步该咋办?也就剩最后一步棋了——凭手头掌握的材料去告他。
当然,宋明他应当害怕这一招。一定会用尽心力避免朝这个趋势发展的。因为,他害怕玲玲手中握着的那个“证据”,害怕那个“证据”把他逼到死角,害怕毁掉他正卖力精进的学业,失了前程。红帆断定,他不会拿这么大的代价做赌注的。思量再三认为,宋明会如约而至。
已经习惯了,将打算说给满江听。满江说:“眼下就这样办吧!”
“我想让满霞姐也参加。”“行。这样会更好些。”满江肯定道。
红帆打电话给周满秀。先问她:“宋明不写悔过书,你说,这事儿该咋办?你们有什么考虑没有?”
“那,这事儿看单家,他们咋想的?”回话口气硬硬的。
“他们不愿长时间拖下去。想在后天晚上,他们老俩,还有宋明都来福民小区我们家里,要宋明口头认错。这也是给他的最后机会。要是达不到预期效果,他们就要通过别的渠道解决了。你们商量一下,最迟明天给我回个话。”没有回声,电话挂断。
红帆给周满霞打电话,说了这件事的进展情况。告诉他,要是没有意外,后天晚上也想让她来家听听。她答应了。红帆掂量过了,周满霞在认错现场,对事情的顺利解决有利。
第二天,总算等来了周满秀打给红帆的电话。说同意这样做个了结,还问清了时间。红帆把约定道歉的事儿说给婆婆,让她也知道大概情况。她点头,像是很明的白样子。
第三天吃过晚饭,满江将小客厅的折迭饭桌收起,座椅摆了一圈。最先到的是玲玲爷奶,让他们坐下来,没有欢颜,唯有叹息。周满霞也早早来了,为玲玲爷奶倒水。最后到的是周满秀和腿脚不灵便的宋建超,后面跟着宋明,手拎一箱鸡蛋。
都坐下来。做贼心虚的宋明没有坐,立在他妈妈周满秀身边。氛围凝重,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严肃的。红帆说话了,向宋明介绍玲玲的爷奶,宋明低头立在那里,翻眼看了看不吱声。婆婆挨着玲玲的奶奶严天芝坐,见此情景,低声威严道:“你这不解事的娃,还不快给玲玲爷奶跪下!”
婆婆是宋明的外婆,是他妈的妈,八十六岁高龄,也是屋中年龄最长的。这话说得恰到好处,而且掷地有声,红帆心中赞赏。话落音,宋明扑通跪下,向玲玲爷奶磕头,口中说着:“我错了,我改……”之类的话。
玲玲爷爷单德喜从口袋取出一迭钱,放在宋明跪着的地上。说:“这是你的脏钱,记住拿走!”这时,周满秀嘤嘤哭了起来,不说话,只是哭。
满江说:“宋明你起来吧。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啦,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应当明白,这个是非界限不能模糊。你以后真的要管好自己,走好人生的每一步路。”
宋明站起,周满秀止住哭,捡起地上的钱,送到玲玲爷爷面前,说:“这钱你还是收着吧,让玲玲上学用。”
老人愤怒地接过钱,再一把摔地下,眼睛一瞪道:“钱?这是啥钱?我说过了,是脏钱!我老俩退休金是不多,因此我在路边出摊给人修车,老伴捡拾废品。钱确实来得辛苦,可是干净。花着心里安生!孙女命苦,没爹没妈,多少人可怜她!她心强争气,又有多少人赞扬她!可你,”老人恨恨地瞪一眼宋明,接着道:
“你是上过大学的人,哼,还在往高处上呢,你咋就没有可怜人的善心,偏有害人的狼心呢?你咋就没有人性呢你?连不识字的人都知道啥叫良心,知道只要是人,活在世上得先把良心放正。可你,你这个上完大学又上研究生的人,咋就不懂这个道理呢?你想一想,你还算是人么!
跟你交个底儿,孙女是我老俩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你害我孙女,就是在剜我老俩的心,割我老俩的肉哇!”老人流泪了,老伴也哭了起来。
单德喜接着道:“我俩在世的日子不会太长。宋明你听着,你长啥样我记住了,忘不掉了。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只要我们还活着,一眼也不想再看见你!你离玲玲远点!你要是再有害她的心,我们要是知道了,我老俩会跟你拼命!就是死了,也要变成厉鬼,不会放过你的!你记住啦!”老人的手颤抖起来。
红帆捡起地上那一千块钱,递给周满秀,她接住了。站起来要走。红帆一家没人挽留,走就走吧,话不投机半句多。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也算达到预期效果。周满霞跟他们顺路,一起走了。
玲玲爷奶也要回去。红帆把宋明的两份悔过书递给单德喜,叮嘱道:“德喜叔,这个你收好,希望以后用不着。但一定要收好。”又拎起宋明拿来的那箱鸡蛋,说:“走,我送你们回去。”玲玲爷爷不让拿,红帆说:“宋明应该拿给你们的,他欠你们的太多了。别嫌少,拿了总比不拿强。”一定要把鸡蛋拎过去。玲玲爷爷这才没再推让。
从单家回来,红帆长舒口气,躺在床上舒展困乏的肢体,休息紧张的大脑。对满江说:“咱老娘今天表现不错,起了关键作用。”
“是,辈长,比咱俩说话分量重得多。”
“可是,经过这件事,满秀姐一家会不满咱俩的,尤其是我。不定心里还会生恨。这件事我也想了,最多将来不跟咱来往。现在还有老娘在,是她亲妈,回来看娘的面子还是会给的。唉,就顺其自然吧。咱做的都是应该做的,合道义的,无怨无悔。……啊,好困。这件事终于过去了,手头上的事儿,该接着干啦……睡觉!”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咱心地坦荡,安安稳稳睡吧!我希望一觉睡到大天亮,连梦都不做。”模模糊糊听到满江这些有点滑稽的话,红帆已渐入梦乡。
杨俊平,笔名木乘舟,生于1959年,南阳天冠集团退休职工,爱好读书与写作,目前已经创作各类文学作品30余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