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杏子

文| 楚国旗

我的记忆里，在那遥远而又充满温情的老家，门前有一个不算很大、但能供二三十人聊天的的平台，平台的中央栽种着一颗枝叶茂盛的杏树。听父亲说是在我出生那年亲手栽下的，如今已枝繁叶茂，硕果累累，成为了我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四邻八舍的乡亲们，端着饭碗相聚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唠嗑；夏日的夜晚，劳动了一天的人们，相聚于此，谈着天、聊着地，大到国际形势、国家新闻、农村的未来发展，小到小家小户、邻里关系、子女教育；甚至还有人讲《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等历史故事；说着笑话，讲的和说的有声有色、很是引人入胜、使人着迷。

我还清晰地记得，远房本家的一个叔叔，在西安做军医回来探亲，带回来一台很小的收音机，晚上就挂在杏树树杈上，周围围坐着有二三十个人聆听，叔叔一会儿拧着小轮转换着频道听新闻、一会儿听豫剧、一会儿又听相声、一会儿听唱歌，那会儿农村人没有接触过、更也没有见过这种洋玩意儿，很是好奇而又觉得新鲜，直至广播频道结束了，人们还尤以未尽、不愿离开。自此以后，每晚相聚的人更多了，聊天的内容更丰富了，分享了农村夜晚的快乐、充满了欢声笑语。

每年的春天到来，万物复苏之时，父亲就给杏树浇水、松土，增加营养。杏树便迫不及待地绽放出满树的白花，那花洁白如雪，纯净无暇，仿佛是天上的星辰落入凡间，照亮了整个平台。那时的我，总会站在树下，仰望着满树的繁花，心中充满了对收获的期望。

夏天，绿叶之下，便悄悄探出了一个个害羞的小杏子。它们圆滚滚的，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我总会迫不及待地绕着杏树奔跑，仰望着那些挂满枝头的果实，心中充满了对收获的渴望。偶尔，我会踮起脚尖，或爬上树杈，试图摘下最早的杏子，尽管它青涩难当，但那份探索的乐趣却让我乐此不疲。

在初夏的暖阳下，杏树上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那些金黄的杏子，如同一个个小太阳，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我迫不及待地摘下一个，放在嘴里。当舌尖触碰到那柔软的果肉时，一股香甜的滋味迅速弥漫开来，甜中带酸，酸中带甜，令人回味无穷。那一刻，我仿佛置身于一股甜蜜的梦境之中，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然而，并非所有的杏子都是甜的。我也曾找到过酸涩的杏子，它们表皮青中带黄，吃起来酸得让人直打哆嗦，牙齿都仿佛被这股酸味给“软化”了。但正是这种酸酸的味道，让我欲罢不能，每次吃到酸杏子，都会让我想起那段纯真的童年时光。

杏子不仅是我童年的伙伴，更是连接我家与邻里、乡邻、同学间情感的纽带。每当杏子成熟的季节，父亲总会摘下一些，放到树下的螺头框里，供东来西去的人们在树下乘凉、品尝新鲜的杏子；学生放学路过那儿，父亲都会给分食几个，父亲说：杏子不值几个钱，可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就流鼻血的；用蓝㧟着分给左邻右舍，让他们都品尝这份来自大自然的甘甜。而左邻右舍也帮助摘下成熟的杏子，让父亲拉到集市上或郑州街上售卖，得些钱财补贴家用。父亲给人家称过之后，再添上几个，收钱的时候，是收整不收零，应得两毛三的，只收两毛。用父亲的话讲，宁可少得几个钱，也不能让买家吃亏。而我，也会兜上一兜，带到学校，分给我的老师和同学们吃；割草的篮子下，放些杏子，让我的伙伴们也分享下杏子的甜蜜；看着他们吃得满足的样子，我的心里也充满了幸福与满足。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因为贪吃酸杏子而牙齿酸软，连豆腐都咬不动了。父亲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递给我一颗熟透的杏子。那颗杏子口感软糯，香甜可口，让我瞬间忘记了酸涩的滋味。从那时起，我明白了杏子的另一种意义——它象征着生活的甜蜜与酸涩交织，让人在品尝中学会珍惜与感恩。

杏子不仅仅的一种水果，它还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和价值。自古至代，人们就会用杏子来治疗一下疾病；而在现代，杏子酱、杏干等美食也成为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人们常喝的营养品饮料——杏仁露就是用杏仁制造的。每次回到老家，看到那颗挂满果实的杏树，我不由得想起那些父亲、杏子和平台的故事，它们如同一段段历史的长卷，记录着家乡的变迁与文化的传承。

随着农村的发展和村庄道路的扩宽，门前的平台和杏树被一并铲除了，那天幸亏我在现场，看着那块土地和父亲栽下的杏树，瞬间被推土机更为平地而心痛不已。       

如今，平台的那块土地和杏树不存在了，但父亲和那颗杏树及平台的记忆却永远镌刻在我的心中。每当想起那些金黄的果实、酸涩的滋味以及与家人、邻居共度的欢乐时光时，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暖流。那是家的味道、是心中的甘甜、更是那段纯真无邪的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