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妇女王桂花
□王祥夫
(原载《小说月报·原创版》2007年第6期)
怎么说呢,桂花难受了两天才敢把自己的事情告诉给建国,她怎么个难受?是下边难受,奇痒,而且痛,说痛又不对,是奇痒。她背着人把下边洗了又洗,她还脸红红地把手指头伸进到那里边去,但她明白,那条该死的蚂蟥已经在里边住下了,就像乡里的干部住到村里来,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会住几天,也许一高兴马上就走,也许一不高兴就住十天半个月。晚上,她睡觉的时候采取了十分难看的睡姿,那就是在睡觉的时候把内裤脱了,尽量把两条腿叉得大一些,她希望那条蚂蟥会自动爬出来,她的脑子,现在时时刻刻全集中在自己身体的那个地方,她能感觉到那蚂蟥在里边的一举一动,只要里边的那条蚂蟥一动,“啊呀,啊呀,”她的身子马上就会跟着难受地拱起来,那蚂蟥可要比建国厉害的多,弄得桂花像中了电,人躺在床上,腰朝上拱,拱啊,拱啊,样子难看死了。桂花忍了两天,两天没出去挣工分,像她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子出去,到了现在,挣工分倒是小事了,那条钻到她身体内部的蚂蟥,让她说什么都受不了啦,她要建国回来,马上从水利工地上回来,她到队上给建国挂了电话。
“出了啥事?”建国在电话里问。
“我再也不下那块稻田了。”桂花说。
“稻田怎么啦?”建国说是不是碰上水蛇了。
桂花说你就不用问了,你赶快回来吧,都两天啦,我受不了啦。
“工地上可忙呢。”建国说。
“你是忙,你又不是难受。”桂花说。
“好好好,好好好,”建国答应了。
建国是中午回来的,这几天工地上特别忙,建国人晒得特别黑。回来先吃饭,过水小米子捞饭,用甜菜叶子拌了一大块长豆腐,里边搁了好多大蒜。吃饭的时候因为有公公在跟前,桂花没敢把叫建国回来的原因对建国说,尽管建国一边吃饭一边连问了几次,问的桂花满脸彤红。吃过饭,桂花马上把门关了起来,她怕公公听见这事,公公像是已经察觉出她这两天的动静,这让当公公的很不高兴,“什么骚样子!”公公在心里说,用筷子狠狠敲了几次碗边,以示自己的不满,更让公公不高兴的是,一吃过饭,桂花就把门关了起来。桂花顾不得那么多了。关好门后,她脸红红地把下边的事告诉了刘建国,刘建国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看着桂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稻田的蚂蟥怎么这么流氓?它可找到个好地方了!桂花大红了脸,说建国你这时候怎么还开玩笑?我都快要难受死了。建国又笑了起来,说这是个舒服事啊,还会难受?那么多女人在稻田里薅水稗子怎么蚂蟥就会偏偏钻你?因为你是新媳妇还是因为你漂亮?建国这么说着,桂花却突然猛地把身子弯下去弯下去:
“啊呀!来了,来了,又来了。”
“疼还是怎么?”建国忙把桂花扶住。
“快,快,快!”桂花说。
“马上,马上,”建国开始脱衣服,露出好看的腱子肉。
刘建国跟桂花上了床,这是大白天,村子里的习惯,没有大白天就关门关窗上床的。桂花的意思是,她要建国用他自己的物件把那条钻到自己下边的蚂蟥引出来,也许,那条蚂蟥会一下子叮住建国的物件,建国顺势就可以把它拉出来。桂花这么一说建国就又“嘻嘻嘻嘻”笑了起来,说就是不知道里边是条母蚂蟥还是公蚂蟥,要是母蚂蟥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行了,不行了。”桂花说你快点办好不好。
“好好好!”建国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虽然建国小时候玩儿过蚂蟥,捉一条小蚂蟥在手指甲上让它爬行,但现在那不是手啊,那可是正经地方,男人的正经地方,谁能保证一下子不给叮坏。刘建国上了床,大白天的,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结婚以来,他还从没大白天做过这种事,建国马上就有感觉了,好家伙!真有个东西,在里边一滑,马上就缩成了一个团儿,这不是蚂蟥又是什么?
刘建国给吓了一跳,不动了,看着桂花,小声说:
“桂花桂花,我碰着它了。”
“我没说瞎话吧。”桂花说。
“没人说你说瞎话。”建国说。
“你怕不怕?”桂花说。
“你别说,我还真以为你是开玩笑。”刘建国又说。
“你说,别人要是这地方也爬进去一条蚂蟥会不会对别人说?”桂花说。
“当然不会说。”建国说这地方的事怎么说,问题是这地方。
“也许不只我一个人给蚂蟥整了。”桂花说。
“可能。”建国说那块稻田里蚂蟥实在是太多了,那不是块好稻田。
“你是不是怕了?”桂花说。
刘建国小声说自己还确实有点儿怕,但自己是个男人,既出了这种事,他希望这条蚂蟥马上来叮自己,“叮就叮吧,谁让我是你的男人,只有叮住了我才能把它给拖出来,虽然这狗日的蚂蟥叮的不是个地方,虽然它钻的也不是个地方!”刘建国跪在那里,用自己身上最小的那一部分感觉着,但桂花的那里边,好一会儿没一点点动静,刘建国又让自己出来一点,这样一来,就可以给里边的蚂蟥腾一点空间,但里边的蚂蟥还是没动。“这家伙肯定是吃饱了也喝足了,不想再吃点什么。”刘建国俯下身子小声对桂花说也许这家伙已经睡着了,所以我要把它弄醒过来。桂花同意了,小声说它要是总在里边睡觉怎么行,你就弄醒它,把它鼓捣醒!刘建国就撑起上身开始动,一开始动得很慢,他始终能感觉到里边的蚂蟥,是一个圆圆的球儿,动的时候,建国还调整了一下方向,让自己冲着那个球儿戳,而且用了力气,这么做显然是起到了一定作用,建国感觉那个球儿忽然给戳长了,贴着自己的家伙一下子就拉长了,这可把建国吓了一跳,它忙把自己从桂花的身体里一下子抽出来,那条蚂蟥却没有给带出来,他再进去的时候,那蚂蟥又蜷成了一个球儿,他能感觉到那圆圆的球儿,他又调整了方向朝那个球儿用力猛戳,这一次,他是白努力,那个球儿没再拉成长条儿而建国已经把自己给彻底戳软了。
“建国,建国。”这时候建国的父亲在外边喊了。
“听见了。”建国在屋里答应着,忙穿衣服。
“你大白天鼓捣啥呢?”父亲在外边喊。
“不干啥,不干啥。”建国在屋里说。
“你出来。”父亲在外边说。
“好,好。”建国在屋里说。
“啊呀,来了,来了,又来了。”桂花这时候却突然又呻吟了起来,又猛地把身子拱起来,拱起来。
“还不到工地上去,小心队里把你开了,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刘建国的父亲又在外边大声说了,很生气地说工分是一年只算一次,工地上拿的可是活钱,你知道不知道什么是活钱?你知道不知道村子里只有几个人去工地?
“知道。”建国在屋里小声说那还不是靠我舅舅。
“那你就赶快回去。”建国的父亲在外边说一个男人家别那么贪媳妇,那还不是你的?你贪什么贪?有功夫再贪!该贪不贪,不该贪乱贪!
建国从屋里出来了,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但他满脸都是汗,红彤彤的,看样子是使了大劲。建国父亲看看建国,更生气了,张张嘴还想要说什么,他想用更难听的话教育一下子建国,骨子里,他更想教育的是桂花,看她这几天那样子,看她那身子扭的,看她那身子一扭嘴就一动一动的骚样子。但建国的父亲还没等把话说出来就吃惊地张大了嘴,因为建国已经用很低的声音把稻田里的蚂蟥钻到桂花下边的事说了出来。
“蚂蟥——”
“你说什么?“建国的父亲说。
“是蚂蟥。”建国又说。
“蚂蟥怎么啦?”建国的父亲说。
“您小点儿声,蚂蟥钻到桂花下边啦——”建国用更小的声音说。
“你妈个笨蛋!你怎么不早说!”建国的父亲吃了一惊。
“这事让我怎么说,这地方的事。”建国脸红红的。
建国的父亲张了张嘴,朝屋里望了望。这事还确实没法对人说,建国的父亲忽然笑了一下,他明白儿子一吃完饭就进屋是做什么去了,他也明白这种事确实也没法儿对人说。建国的父亲毕竟是父亲,吃过的,喝过的,听过的,做过的都比建国多。
“你弄出来啦?你没弄出来吧?这事你还不早对你爸说。”
“弄不出来咋办?”建国脸红红地说:“队里怎么让女人下稻田薅水稗子?”
建国的父亲想了想,他要建国把耳朵凑过来:“你赶快去买半斤猪肉。”
“买猪肉?”建国不明白父亲是什么意思。
“赶快去,半斤就行。”建国父亲小声说。
“又不过年过节?”建国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村子里不年不节的吃肉可太稀罕了。
“你快去。”建国的父亲已经把钱掏了出来,要他赶快就去。
“买猪肉?”建国还是傻愣愣的。
“是啊。”建国的父亲说买回来你就知道了。
“买肉做什么?”建国又傻愣愣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还问,回来再告诉你。”建国的父亲说。
建国骑着车子出去了,外边的太阳白花花的,昨天才下过雨,地面这时候给太阳蒸得直冒热汽,看什么都影影绰绰。建国的父亲不再说什么?他心里的气现在是一点点都没有了,他不但原谅了桂花,而且开始为桂花担心,桂花是个好媳妇,家里家外什么都好。要怪就怪那块稻田吧,那稻田里的蚂蟥可真多,那不是块好稻田,总给人们找麻烦。建国的父亲想起来了,那年,一头母牛就是给稻田里的蚂蟥叮疯了,叮得到处乱跑,后来人们从牛的那里边一下子抓出了十七八条大蚂蟥。是那头牛小产了,给蚂蟥叮得终于小产了,小牛产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了,随着小牛出来的是十七八条大蚂蟥,还有众多的小蚂蟥,人们这才知道是蚂蟥钻到那条牛的那里边了。想到那头母牛,建国的父亲坐不住了,他不知道桂花有没有身孕,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建国和桂花结婚四个多月了,要是有了身孕,那条蚂蟥,可了不得了!建国的父亲就要叫出声了。
建国的父亲在屋里坐不住了,他在院子里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惊得那几只鸡都上了墙头。他转出了院子,站在院子门口朝外看了看,不用看,他知道建国这时候回不来。建国的父亲顾不上这么多了,要是建国的母亲在家,他就可以让建国的母亲去问,但建国的母亲上个月去山东了,去山东侍候闺女的月子。建国的姐姐嫁到了山东,人们都说山东那边的人性厚道,麦子又多,建国父亲的计划是要慢慢慢慢想办法把户口全都迁到那边。建国的父亲待不住了,他又转回了院子,他不知道该怎么问?但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隔着窗子,咳嗽一声,又咳嗽一声:
“桂花,桂花,桂花。”
屋里答应了,声音很小,羞答答的一声“爸”。
“你有了没?”建国的父亲说。
屋里声音更小了,又叫了声“爸——”。
“我问你有了没?”建国的父亲又问。
老半天,屋里又小声叫了声“爸————”。
建国的父亲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大声说:“建国给你买肉去了。”
建国去了没多长时间就把肉买了回来,那是条十分动人的五花肉,白是白红是红,这让桂花吃了一惊,她不知道建国的父亲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也想不出个道理,又不是谁的生日,又没有什么稀罕客人,而且说是给自己买的。建国也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刚刚过了晌午,建国家的烟囱又重新冒出了扶摇直上的炊烟。桂花忍着难受把那条儿五花肉在小案板上切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下了锅,花椒八角一一投进去,还有葱和蒜,炖肉的香气很快就四处飘散开,桂花炖肉的时候,建国瞅空子还睡了一觉。肉快炖好的时候,建国的父亲把院门关了,他要建国出来一下。建国还想再睡一会儿,他在工地上总是睡不够,再加上他刚才使了大劲儿,还又骑着车子出去了一趟,他觉得自己困得厉害。父亲叫他过去是为了知道一下桂花有没有怀孕,这很重要。
“桂花有了没?”建国的父亲用手指轻轻杵了一下建国的肚子。
“好像没。”建国说。
“什么叫好像没?”建国的父亲不高兴了。
“没。”建国说。
“到底怀上没?”建国的父亲想把那头牛的事给建国说说。
“没吧?”建国说,他忽然有点儿害羞。
“看看你。”建国的父亲说我是没辙了才问的,要是你妈在,还用我问?建国的父亲说你上小学那年,村子里那头到处疯跑的母牛?你记着没?建国的父亲看着儿子。
“就那头黑母牛,到处疯跑?到处疯跑。”
建国记起来了,有一次,那头牛都跑到了村小学里,吓得教室里的孩子们都不敢出去。
“你记起来就好。”建国的父亲说你知道不知道那头母牛为什么到处疯跑?
建国当然不会知道,就是知道也影影绰绰记不清了。
建国的父亲就一下子说到了蚂蟥,说那头母牛到处疯跑就是因为蚂蟥,是稻田里的蚂蟥钻到了母牛的那里边!因为蚂蟥钻到了母牛的那里边,那头母牛到后来才会早产。建国父亲说到那头母牛一生下小牛小牛就死了的时候,建国清醒了,睁大了眼,他没想到蚂蟥会这么厉害。再听到父亲说随那头小牛一块儿从母牛肚子里出来的还有十多条大蚂蟥,还有很多小蚂蟥,建国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他给吓坏了,他从来都没听过这种事。刚才他还说自己知道那头母牛的事,可现在他清醒了,他想都想不到小牛、蚂蟥、早产、那头疯跑的牛会搅在一起。建国蹲不住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他给吓得一点儿都不困了,他要进去问一问桂花,怀上没怀上?现在问题严重了,严重了,可太严重了。建国进了屋,站到了灶台旁边。桂花从中午就一直没好意思再在公公面前露面,她是又羞又气,下边的蚂蟥是一会儿一会儿地动,弄得她是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稳,她想那该死的蚂蟥一定是在她的下边又是吃又是喝,完全像是进了公家食堂!不但又是吃又是喝,而且还不时地来回爬。这让她简直受不了,她打定了主意,要再不行,她就马上回娘家,难看就难看吧,怎么说都是自己娘家,她要让她妈给她想想办法。她刚才,甚至都想找根长柄子小勺在下边猛掏他妈一下子,她在碗橱里找了找,小勺柄子都太短,她想应该把小勺绑在一根筷子上,也许,掏一掏,就把那蚂蟥给掏出来了,那蚂蟥如果给掏出来,她一定要用剪子把它给碎碎地剪了!
建国进了屋,没头没脑问桂花:“你有了没?”
“什么有了没?”桂花说。
“这儿。”建国用手指轻轻杵了一下桂花的肚子。
“没!”桂花这才明白刚才建国父亲站在窗外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了,她突然觉着十分的委屈,那委屈是一下子汹涌而至。
“真没?”建国又问,
“有了!”桂花心里十分的委屈一下子变成了生气,她说自己不但有了,而且是快生了,“都快半年了!在树林子那一回我就有了,你才知道?”
“瞎说?”这一下子是建国急了,他蹲下身子,想把一只手放在桂花的肚子上,桂花打了他一下,把他的那只手给打开。
“坏了!坏了!”建国说,脸色都变了。
建国的脸色吓了桂花一跳:“什么坏了?”
“那头母牛?”建国说。
“什么母牛?”桂花说。
“我小时候,那头母牛到处疯跑,就是因为蚂蟥钻到母牛的下边了。”建国把父亲刚才讲的事给桂花讲了一遍,“十多条大蚂蟥,还有小蚂蟥,肚子里的小牛一生下来就死了,那小牛让蚂蟥在母牛的肚子里吃得浑身都是洞,眼睛珠子都没了,牛鼻子牛耳朵都给吃没了。”建国把父亲讲的事适当夸张了一下,这回轮着桂花害怕了,她用手捂着肚子,她根本就没想过自己怀孕没怀孕,这会儿她就更不敢想自己到底怀上没怀上。桂花害怕了,加上下边的一阵一阵难受,桂花一下子哭了出来。但她又不敢放声哭,那样一来,邻居就会听到了,会以为这家人出了什么事?桂花又把哭忍回去,眼睛红红的。她掐着自己的手指算了算,上星期,再上个星期,一个多月了,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过了。
“我一个多月没来了。”桂花说。
“什么意思。”建国说。
“我可能怀上了。”桂花说。
“你怀上了?”建国跳了起来。
“一个多月了。”桂花又说。
“这可坏了,这条蚂蟥咋办?肚子里的孩子咋办?”建国看着桂花。
桂花的眼泪又出来了,她想说什么,但她突然又把身子弯下去,弯下去。
“啊呀,来了,来了,说来又来了。”
“妈的!”建国说我操它妈的蚂蟥!
“来了来了又来了。”桂花蹲在地上了。
“要不,我去接你妈?”建国忙也蹲下来,侧着脸看着桂花。
“建国你出来,出来。”建国父亲在外边喊了起来,屋里的话他都听到了。
建国的父亲把建国叫了出去,说:“你个臭小子,桂花怀上了你都不知道,这件事可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也许真要出事了!”建国看着父亲,说:“那有什么办法?去卫生所?”“去什么卫生所!”建国的父亲说肉已经炖好了,香喷喷的趁热把那蚂蟥早诱出来早好。建国有些纳闷,他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用肉诱蚂蟥,怎么个诱?他看着他的父亲。建国的父亲让建国把耳朵凑过来,小声把诱蚂蟥的民间法子告诉了他。建国一下子就拍着手笑了起来,他还从来都没听过这种事,原来炖猪肉是为了蚂蟥这事。建国看着父亲,好像一下子不认识他的父亲了,这也太好笑了,想想都好笑。待会儿桂花要光着下身蹲在那里,热腾腾的炖肉就要放在桂花的下边。
“你笑什么笑!”建国的父亲说,老年人留下的方子没错,你赶快去做吧,“要趁热,凉了就没那么大的香气了。”
“真用炖肉?”建国说。
“对啦,那可不是给你吃的。”建国的父亲说。
“谁说的?”建国说我就不信,它一个当蚂蟥的还想喝酒呢。
“老年人说的没错,蚂蟥最喜欢炖肉的香气。”建国父亲说。
“真想不到要用炖肉。”建国又说。
“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买肉?”建国父亲说。
“妈的,我还吃不上呢。”建国又说。
“快去快去!再说桂花已经怀上了就更不能耽搁,那蚂蟥可是个活物,会到处爬,谁知道它一高兴会爬到什么地方?如果它从桂花眼睛里爬出来怎么办?”建国父亲说。
“不可能吧?”建国吓了一跳。
“快快快!”建国的父亲说肉既然已经炖好了,抓紧点儿时间。
为了让桂花放心,建国的父亲把草帽扣在头上忧心忡忡地出去了,出去也没往远了走,就蹲在家对过那棵老树下。他现在忽然有些恼恨建国的母亲,恼恨她不在家,去的是什么山东!她要是在家就好多了,女人对女人好办事。他又有些恼恨桂花,怎么偏偏在这时候怀了孕,更可恨的是那条稻田里的蚂蟥,不迟不早瞅空子就钻进去了,还真他妈会找地方!队里也不像话,怎么要妇女下稻田薅水稗子?那蚂蟥现在还不知道在桂花的那里边鼓捣什么呢?建国的父亲蹲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左右望望,满地的大白太阳晃得他睁不开眼。他想去问问村里的老赤脚,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大夫,怎么说人家也经常给人们看病,也许他有更好的办法。
建国的父亲往南边去了,老赤脚住在南边。
“中午也不睡会儿?”有人从对过儿过来了。
“你咋不睡?”建国的父亲闷着头说。
“建国从工地上回来了?”这个人说。
“是回来了一下。”建国父亲闷着头说。
“回来干啥?”这个人说。
“谁知道!”建国父亲闷着头说。
是谁和自己说话呢?建国父亲心里一怔,回过头,那人已经走到村巷北头了。建国的父亲忙又追了回去,建国的父亲看清那人了,正在朝北走,可那人不是老赤脚。
“都快急死我了!”建国父亲自己对自己说。
建国忍着笑把锅里热腾腾的炖肉一下一下都盛在了一个大碗里,把肉盛好,端进屋里,放在了床上,桂花还不知道公公让自己炖肉做什么。
“端过来做啥?”桂花说。
“想不到吧?会用这么珍贵的炖肉给你治蚂蟥。”建国说。
“用炖肉?”桂花的脑子拎不清了,她纳闷地看着建国。
“我一年也吃不上两次。”建国说。
桂花说家里还有酒呢,陪你爸喝点儿。
“快点儿,趁热,是给你治蚂蟥的。”建国说。
“唏——”桂花说怎么治。
“把它哄出来让它吃肉。”建国说。
“唏——”桂花又一声唏,“还给它吃肉!”
“你就快点儿吧,趁热。”建国说你要是再不动我拉你裤子啦。
“拉裤子?”桂花更不清楚了。
“我可要拉裤子啦。”建国说,把肉放在你那地方,它闻着香就出来了。
桂花的脸一下子就大红了,她羞得不行了,也气得不行‘
“唏——它是个什么东西!”桂花说。
“你快点。”站在一边的建国突然一拍手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桂花说。
“我上边都吃不到的东西倒要给你下边吃了!”建国说。
“不行!”桂花说她觉得真是对不起那碗炖肉,那可是炖肉!
“还不就是碗炖肉,”建国说。
“不行!”桂花说。
“要不,就拿一块儿好了,一块儿也是肉香,一碗也是肉香。”建国说。
“你说只用一块儿?”桂花说。说。
“你说对不对?一块儿也是肉香。”建国说。
“一块儿也不行,它是个蚂蟥,它以为它是谁!”桂花生气了,是真生气。
“你要急死我。”建国说。
“我的事情我自己来,你去睡觉,看你这几天黑成了个啥。”桂花说。
“你说我黑成了个啥?”建国说。
“谁知道你黑成个啥?”桂花说。
“啥东西不晒太阳照样黑?”建国还有心和桂花开玩笑。
“啥晒太阳不晒太阳的!”桂花说。
“想不到你怀上了,我靶子准,”建国说。
“来了来了,又来了。”桂花突然又难受起来,那蚂蟥又在里边动了。
“还是我来吧。”建国已经把那块儿肉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不行,还想吃肉,它是个蚂蟥。”桂花是气得了不得。
“你说,放点农药行不行,往里边?”桂花突然说。
“不行不行可不行。”建国说。
建国和桂花没了主意,天快黑的时候,桂花下边的那条蚂蟥又闹腾了一阵子,闹得桂花在床上一拱一拱地出了满身大汗。建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出去看了一回又一回,父亲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建国往南边走的时候碰见吧老赤脚。
“那还算个事。“”老赤脚一看到建国就笑了起来,说你爸去稻田弄泥去了。
“弄泥做什么?”建国说。
“你回吧,回去就知道了。”老赤脚说晚上我还要过去喝酒呢。
天快黑的时候,建国父亲从外边回来了,“吭哧吭哧”提着一桶从稻田里弄回来的稀泥。建国的父亲真是去那块稻田了,今年的稻子长得真好,真正是又壮又齐,天黑之后,田鸡在稻田里叫得一片沸扬。去稻田之前建国的父亲去老赤脚家坐了好一会儿,他把桂花的事对老赤脚说了,老赤脚对建国父亲说你别愁眉苦脸,不光是桂花,南边刘建春的媳妇这几天也让蚂蟥给折腾得够呛,腰都快要拱断了,所以说下稻田薅水稗子这种活儿根本就不能让妇女去,尤其是那块稻田。
“蚂蟥这家伙真流氓,就没听过钻男人的那地方。”老赤脚说。
建国的父亲就忍不住笑了一下,说真还没听说过。
“你说蚂蟥钻女不钻男是不是个流氓?”老赤脚说。
“女人那地方和男人那地方能一样?你说怎么能一样?”建国父亲说。
老赤脚看着建国父亲直笑,说:“你说怎么就不一样?”
“女人那地方是肉香。”建国父亲小声说。
“好家伙,还肉香!”老赤脚差点笑出声:“男人那地方呢?”
“妈的!”你信不信,要让男人光屁股下地,钻进去的肯定都是些屎克螂。”建国父亲说,
老赤脚笑得要止不住了,说刘建春的女人,让蚂蟥给难受了两天,腰都快要拱断了,今天那条蚂蟥还不是让我给弄了出来,那家伙可真是吃足了,比稻田里的蚂蟥一下子粗了两倍,用砖头砸出一地的血。
“建春他女人怎么出来的?”建国父亲说桂花可是怀上了!肚里怀上了!
“是蚂蟥出来,可不是建春女人出来,你再急也要说清楚一点。”老赤脚说。
“桂花怀上了,我能不急。”建国父亲说你忘了那头母牛了,让蚂蟥把胎里的小牛都叮死了,一大堆蚂蟥都钻到牛的那地方了,在那地方大会餐。
“你不用急,蚂蟥也不想在那地方待,但蚂蟥这家伙会乱爬,如果爬到正经地方就得去医院开刀做手术。”老赤脚用一只手在自己的肚子上划来划去,“这地方,这地方,再往这儿,就到了子宫,蚂蟥很有可能会钻到子宫里边去。”
“那怎么办?”建国的父亲急了。
“你说蚂蟥在女人那里边爬来爬去找什么?”老赤脚说。
“找吃的,找喝的。”建国父亲说。
“蚂蟥又没有嘴,它吃什么吃,它只会吸。”老赤脚说蚂蟥在女人那里边爬来爬去是找那块稻田里的泥呢。老赤脚说老刘你也不用急,你现在就去那块稻田里弄一桶泥来,让桂花马上坐在泥上,不用一会儿功夫那蚂蟥就会出来,刘建春的女人就是我告诉她弄了一桶泥才把蚂蟥引出来的,要不是那桶泥,蚂蟥怎么会出来。
“弄稻田里的泥?”建国父亲站了起来。
“我这是当兵的时候从云南学回来的。”老赤脚说云南的蚂蟥比咱们这边大,这么大,伸开,有这么长,会爬树,还会和蛇打架。
“稻田里的泥?”建国父亲说为什么偏偏要用稻田里的泥?
“你说蚂蟥是从哪来的?是从棉花地?”老赤脚说。
“对,稻田。”建国父亲明白了。
“你想想。”老赤脚说。
“对,我明白了。”建国父亲说我闻见稻田的泥都觉着香。
老赤脚也站起来,说蚂蟥最熟悉的就是那块稻田里的泥了,它就是从那里来的,它一闻到稻田里的泥腥气就会出来:
“你现在就去弄,我晚上可是要过去喝酒。”
建国把父亲从稻田里弄回来的那桶稀泥倒在了一个木盆子里,把院门和家门都关好了,建国的父亲发现自己脚上叮了一条蚂蟥,是在稻田里弄泥的时候给叮上的,他用鞋底“砰砰啪啪”狠狠敲打了一阵那只脚,然后出去了。
稻田里的泥弄回来了,桂花却不见了,桂花不在屋里,建国喊了几声,却听到了屋后茅厕里有了呻吟声。桂花在茅厕里,在地下,在打滚,桂花对建国说炖肉是过年才能吃到的好东西,怎么能给蚂蟥吃,她告诉建国说,她把农药倒到那里边去了,她要药死它,谁让它钻到这地方祸害人。
桂花在地上滚着,她觉得自己要难受死了,下边像是有个火炉子。
桂花就那么在地上滚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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