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六月，热浪裹挟着蝉鸣，烘烤着每一个角落。李梅站在镜子前，反复调整着新烫的卷发，淡粉色的旗袍熨得笔挺，却遮不住她眼底的疲惫与焦虑。今天是表妹大婚的日子，这本该是个喜气洋洋的场合，可李梅的心里却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李梅今年32岁，在一家公司做文员，工资不高不低，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可近几年，份子钱却成了她生活里的一大负担。这些年，同学、同事、亲戚结婚、生子、孩子升学，大大小小的宴请应接不暇。每次接到请柬，李梅觉得像是收到了“催款单”，可又不能不去。她的手机里存着一个专门的账本，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笔份子钱的金额和去向，那上面的数字，就像一根根刺，扎得她心疼。
“妈，我走了。”李梅对着里屋喊了一声，抓起桌上的红包就要出门。
“等等！”李梅的母亲王芳从屋里快步走出来，“给你表妹的份子钱，我看就别给那么多了。咱们家现在这情况，能省则省。”
李梅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说：“妈，这怎么行？表妹是舅舅家的独生女，婚礼这么大的事，给少了别人会说闲话的。”
“说就说呗！”王芳气呼呼地说，“这些年咱们随出去的份子钱还少吗？你还记得你表弟结婚的时候，咱们给了五千，结果上个月咱们家装修，找他借两万块钱，他支支吾吾的，最后只借了五千。这份子钱，有去无回，就是个无底洞！”
李梅叹了口气，心里也满是委屈。她何尝不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可这人情社会，有些事不是她想躲就能躲过去的。“妈，算了，不说这些。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坏了心情。”
婚礼现场布置得十分豪华，鲜花、气球、彩带，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李梅一走进宴会厅，就看到了坐在主桌的舅舅和舅妈，他们满面春风，忙着招呼宾客。李梅走过去，笑着把红包递上：“舅舅，舅妈，恭喜啊！祝妹妹妹夫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哎哟，是小梅啊！”舅妈接过红包，脸上笑开了花，“快坐快坐，多吃点。”
李梅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周围热闹的场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想起自己结婚的时候，因为丈夫家里条件不好，婚礼办得十分简单，很多亲戚朋友觉得寒酸，份子钱也给得不多。如今看到表妹这么风光的婚礼，她的心里难免有些落差。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李梅，真巧啊，你也来了。”
李梅抬头一看，是大学同学张丽。张丽穿着一身名牌，化着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光彩照人。
“是啊，表妹结婚，肯定得来。”李梅笑着说。
“听说你现在在小公司上班？”张丽漫不经心地问，“现在这年头，工资不高的话，日子可不好过啊。我老公他们公司最近在招人，要不我帮你问问？”
李梅的脸色微微一变，她知道张丽这是在炫耀，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礼貌地说：“不用了，谢谢。我现在的工作还挺稳定的。”
张丽撇了撇嘴，不再说话。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一道道美味佳肴摆满了餐桌，可李梅没什么胃口。她看着周围的人推杯换盏，说着恭维的话，突然觉得这一切很虚伪。
婚礼进行到一半，主持人突然说：“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新娘的表姐李梅女士，为新人送上祝福！”
李梅一愣，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她慌乱地站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舞台。站在聚光灯下，她的手心冒汗，大脑一片空白。
“我……我祝妹妹妹夫……”李梅结结巴巴地说，突然，她的目光扫过台下坐着的张丽，又想起这些年随出去的份子钱，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一股无名火突然涌上心头，“我想说，份子钱这东西，真的让人很困扰！这些年，我们随出去的钱不少，可真正能收回来的又有多少？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其实都在算计。今天这个结婚，明天那个生子，我们的钱就像打水漂一样，有去无回……”
台下一片哗然，舅舅舅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张丽更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李梅。李梅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她匆匆说了句“祝你们幸福”，就狼狈地跑下了舞台。
婚礼结束后，李梅的手机不停地响起，亲戚朋友的电话、微信不断涌来，都是指责她不懂事，坏了婚礼气氛的。李梅看着手机，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可心里的委屈又有谁能懂？
回到家，李梅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母亲敲了敲门，轻声说：“小梅，别难过了。妈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有些话，在那种场合说出来，确实不合适。”
李梅抬起头，红着眼睛说：“妈，我真的受够了！这些年，为了这些人情往来，我们省吃俭用，可得到了什么？份子钱已经成了我们的负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王芳叹了口气，坐在女儿身边，说：“妈明白。可这就是人情社会，我们没法改变。不过，以后咱们也别打肿脸充胖子了，能省就省吧。”
这件事之后，李梅在亲戚朋友间的口碑一落千丈，很多人都觉得她小气、不懂事。慢慢地，李梅发现有一些人开始理解她的感受。有几个同事私下里跟她说，其实他们也对份子钱感到头疼，只是一直不敢说出来。
李梅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她决定不再盲目地随大流，对于那些关系一般的宴请，她会委婉地拒绝；对于真正的亲朋好友，她也会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合理地随份子。她不再把份子钱看作是维系人际关系的唯一方式，而是更注重平时的真诚交往。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城依旧热闹，各种宴请还在继续。李梅不再像以前那样焦虑，她学会了在人情社会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平衡点。她知道，份子钱带来的困扰，或许是这个时代很多人都面临的问题，但只要坚守本心，不被虚荣和面子所左右，总能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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