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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诗歌》
2024年4期
拔 萃
顾潇
无物之物
喝光它。哀叹于
旷野中
仓皇的
模糊性。
喝光——从你的外部，
你的顶端——
像敌人奏响号角：
从你的小腹
返回，带着
命运的迷药，坠入
流民的枯井。
在花冠垂落时爱着自己
迟到的风暴
反对风暴。
（看这幻梦：死者将铁水
倾于己身；一本禁书被翻动，
一列火车负载着
偷来的铁。）
孩子们，为人类的情欲
歌唱，在花冠垂落时
爱着自己。
（欢笑的可怜人，如果你已坐在
爱人的屋顶，而风暴之眼
放弃了凝视。）
花冠：一种新的知识——爱人的头
爱着垂落……
沉醉的死者
“那长出花朵，钻石，
长出一个个
行将败亡的家的是什么？
你窥探深处的雪，
而预言凝成了
冰柱，宛如枯骨。
你曾为他人打造刑具，为了
困住自己；就像今天你放下乐器，
在消逝中推开一扇门，
瞥见黑暗的自己，正缓步
踏入另一扇门。你开口
但是没有声音；你看到自己
如何被葬送。”
从悲哀中回神
铭记黯淡、渺小。遗忘火。
建造不可进入的房间。
如果清理了回廊，
生活就存在。不必退出
名声、永夜和酒杯，
不必再攀险峰。云和树
在这一刻成为知己，一起迎接
死亡的大象。天空如何压制，
催逼？痛苦很小。紧握吧
紧握：一个国家的流水，
即将结束的性爱与清晨。被憎恶的，
同时也被称许。
作者简介：顾潇，1986年生于贵州水城，现居贵阳。文学民刊《走火》发起人之一。
杨玉珍
胸腔里的自己
我要怎样才能触摸到你的样子，或忙碌，或寂静，
或去年此时的梦乡，
或今晨匆忙行走的人群里。
我是一片流浪的枫叶，
埋在土里已近千年。
容颜被泥土碾碎，
整个春天，只在岩石和峭壁中翻滚，
头颅在世人的脚下，低垂，
再低垂，直到最后一粒尘埃，
把我再一次掩埋。
我要怎样才能倾听到你的存在，或风里，
或深夜里，
或每一个谈笑风生里。
我注定拥有一整片山原，
终究还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在一声声呼唤中，从田埂上坠下。
我开始寻找胸腔里的自己。
祖母
我为什么死去，却在远方被人念叨。
我出生在秋天，它的炎热焚烧了我的
童年，我的少年和青春。
它漫长的日夜如祖母的旧衣那般顽固。
我唯恐被雨季的河水淹没。
我迷惘。我匍匐在旷野。
当三十岁的诅咒被迫收回，
那双苍老的手，在我臂弯里苏醒。
它温柔却有力，赐我乌黑的发丝。
她怜悯的目光将我一生原谅。
我早已忘记我怎样而来，
怎样翻过日夜交替的山岗，
怎样让深夜的露水淌过我干枯的坟头。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祖母的地方。
雨打流年
雷声轰鸣，带着沉闷的嗓音，
宣泄着人到中年的不甘，
用俯视群山的不屑，潦草出现了
记忆里的时光。雷声夹着闪电
也是这样，响彻了寂静的童年。
在今夜，我们谈论的是救赎。
看夜色越来越浓，
一场雷雨，早已将灵魂洗涤。
喜欢雷雨交欢的日子，
喜欢坐在屋子里听，雨打流年，
既近，又远。
牵着弟弟的手
傍晚时候，弟弟打来电话
聊起小时候，山洪暴发的季节
我背着他过河
鞋子落水，他跳下去追
我眼看着他被水流冲走
人像抽干了水的池塘
河面上起了雾，5岁的年纪
恍惚间，我们的喉咙被扼住
被死神举过头顶，拼命呼喊
多少年了，记忆早就随那流水远去
只是忘不了那一天——
我牵着弟弟的手
往家走
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
只是一边静静地走着，一边把心细细缝合。
作者简介：杨玉珍，1989年生于江西赣州，现供职于江西共青城。
伊娃·达·曼德拉戈尔
铜
夜晚蓝色犀牛的斗篷
凤凰从头顶飞过，奇异的音乐
船夫们熟悉这里的岛屿
从你的童年，我看见一个女孩
在野花手中，在细雨中，顺着脸颊流下
“是我，我挚爱的蒲公英，飞到我的湖上，那是火吗？”
彩画集
我就是在那儿看到雪和野花
它们倾斜着脖颈
道德问题上，我曾是它们的一部分
时间之河在流动。好的，让我们从分期开始
而虚弱的海鸥却爬上了码头
不，飞行，但他们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诗人
没有一滴露水会污染那只白鹅
现在，它允许我
在爱我的人身上找到相同的东西
安加拉河
星星边缘的蓝烟
溶解
远方
一滴水，惊动沉默。在晨光中分解大地的
颜色
透明的人，把心收起来
停在雪山上，静静地，静静地顿住呼吸
落日
一个全神贯注的落日
忽然，穿透暴雨。沙滩附近乃是悬崖
肌肤与飓风。那是昨日叠上昨日
发光的贝壳，已无法归回肉身
我们要的空性
就在水边。把一条直线变得更深，把对岸变得更浅。
作者简介：伊娃·达·曼德拉戈尔，俄籍华裔，90后，现居莫斯科，俄、英、中三语写作。
发表于《当代·诗歌》202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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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初审：郑世琳、袁梦颖（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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