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年,一个被称为“印太”的重要地缘政治空间概念,成为有关这个广阔地理区域内外国家的大战略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不过,这个词并不新鲜。澳大利亚在上世纪70年代用它描绘了一个乐观的未来愿景,在这个愿景中,澳大利亚与它的印度洋和太平洋邻国在经济和政治上相互交融。
然而,自日本(当时在安倍晋三的领导下)于2007年在“更广泛的亚洲”背景下使用“印太”一词概括日印关系以来,“印太”一词的内涵已经发生重大演变。
随着2021年澳英美联盟的出现,现在人们通常把“印太”当成一个地区或超级地区。但事实上,这是把一个复杂得多的地缘政治现实过分简单化了。
把“印太”视为一个地区或超级地区的问题在于,其最宽泛的定义——从非洲东海岸到南美洲西海岸——包含了地球表面一半以上的地理空间。它的范围过大,因而不具备任何实质意义。
此外,尽管许多国家在进行战略考量时会持有“印太”观,但它们(大国除外)通常仍是从严格的地区意义上看待国家安全。
因此,“印太”作为一个地缘政治空间,华盛顿对它的理解同雅加达、惠灵顿、东京或马尼拉等所理解的会截然不同。
但这并不是说“印太”这个概念可以被忽视。它代表着国际安全领域的一个重要演变。事实上,在过去十年左右时间里,它经历了最重大的地缘政治变化,并且在可预见的未来,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下去。
如果不是一个地区或超级地区,那么“印太”究竟是什么?
或许最好是从国际关系学者巴里·布赞和奥利·韦弗所谓的“泛安全化”角度来考虑:当认识到那些被认为珍贵、值得保护的东西面临“生存威胁”时,需要立即并且在必要时采取非同寻常的集体应对措施来对这些东西加以保护。
2017年,美国正式将“印太”概念纳入其战略思维的核心,从而使这一理念得到大力推动。在这个过程中,美国认定中国是一个明确的战略竞争对手。这一认定立即在现实世界产生影响。
首先,它重新激活由美国、澳大利亚、印度和日本组成的四方安全对话机制。
其次,在乔·拜登以“美国必须再次领导”的外交政策纲领竞选总统后,它促成澳英美联盟的形成和2022年“印太经济框架”的启动。
重要的是,不仅美国卷入这种泛安全化,澳大利亚、印度、日本,以及最近的英国和欧盟(包括法国等特定成员国)都参与其中。它们认为,中国的崛起和所谓的咄咄逼人正使得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面临生存威胁。基于这一认定,这些国家正在共同推动“印太”概念。
把中国说成“威胁”而不是“机遇”(即此前占主导地位的“亚太”构想)意味着,采纳“印太”观的国家持有截然不同的理念。
这显然对地区地缘政治非常重要。但这并不意味着“印太”必须被视为一个地区或超级地区。相反,这个概念正在扭曲不同地区的地缘政治,尤其是在东亚、东南亚、南亚和南太平洋地区。
这些地区仍是真实意义上的地区,它们有自己独特的安全态势。但“印太”理念笼罩着它们,并将形势朝着更加悲观和偏执的方向推动。
这导致人们简单地把“印太”比作一场“新冷战”的中心。它忽视了那些发现自己被卷入这场日益加剧的竞争中的较小国家的视角。目前的“印太”局势与最初的冷战截然不同,有很多原因。但安全化进程正在将地缘政治(至少在观念上)简化成某种让人联想到类似冷战的东西,其后果可能是毁灭性的。(编译/林朝晖)
本文由澳大利亚“对话”网站11月7日发表,原题为《印太是一个理念而非一个地区,而且它正把政治推向“悲观和偏执”》,作者是新西兰坎特伯雷大学高级研究员尼古拉斯·史密斯和日本早稻田大学教授保罗·培根。